的捂住胸口,吐出血來。

在以前他從來不曾在弘瀚面前掩飾什麽,無論是開心還是受傷,處理傷口的時候也是坦然讓對方接手。但是這一次,他不想在弘瀚面前吐血,也不想露出任何脆弱的樣子。

這是允第一次拒絕弘瀚。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哪怕赤焰在心口反噬的那麽劇烈,他還是拼盡全力去推開弘瀚。他明明知道身為一國之主弘瀚必然會有很多女人,并且在此之前他也曾有不少女人。

此前他從不在意,但在十二公主來了之後,他真切的感覺到自己的羨慕。羨慕她能站在弘瀚身側,成為他的王後。

但她又何其可悲呢,因為弘瀚并不是真的喜歡她,她對他并不比別的女人更特別,他對她好,僅僅因為她是王室之女。但她仍可以要求,因為她是他的王後。

自己能要求什麽呢?

很久以前弘瀚曾經問過自己要求什麽,他要了一個原諒。因為早知自己會有一天離開弘瀚,不管用何種方式,他想先求得一個原諒。

但是現在他想要的更多,多的自己都不敢去想。

允在殿外的石階上坐下來,完全無視不遠處侍衛們問訊以及擔憂的目光。他細細體味着這一次真切的反噬,胸口的劇痛,無論調用多少內息都無法壓制的混亂,只能靜靜等着疼痛過去。他想這果然是很可怕,反抗主人果然很難過。

書殿的燈熄了,炎王已經休息了。

允仍坐在外面的石階上。

一個急匆匆地人影從外面進來,告訴他外面有人急找。是找祝卿大人,而非炎王。允一走出來,籍坎就跪倒在地,抓着他大哭。

允看到籍坎十分狼狽,手上沾滿了血,也不知道怎麽了,吓了一跳。

籍坎說:祝卿大人,請您救救阿錦吧!

籍坎是允的好朋友,也是他下山之後最早的朋友,他們之間除非公務場合從來不會這麽稱呼。允一沉吟,就大概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在哪裏?他問。

籍坎說:在祈臺。手上一松,允已經消失了。

允疾奔回祈臺,阿錦果然不在她的房中。他想了一下,轉而去了祭天的高臺。果然在那裏看到了容色蒼白,呆坐于地的阿錦。

阿錦只穿了一襲麻衣,赤着腳,長發濕濕的披在身後,容色蒼白而絕望。看到允,她微微擡了擡眼睛:師父。

允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做什麽,奔到她身前:你怎麽這麽傻!

阿錦笑一笑,說:師父,我赤焰到了第九層了。

她的手冰涼冰涼的,連呼吸的氣息都帶着寒氣,在夏日的夜晚帶出白色的霧氣。她已使用冰息丸完全消去了自己的功力,這是達成火契所必需的步驟。

允抱住渾身冰冷的阿錦,說:你怎麽這麽傻,我跟你說過你只能是太子的影。

阿錦說:師父偏心。你能夠找一個喜歡的人,為什麽我不能?我喜歡籍坎,他也喜歡我,為了我可以性命都不要,為什麽我不能跟他?

允說:你不是不知道,火契的達成必須有天人血脈,籍坎不是王族!

阿錦說:師父騙人!你一定有什麽方法沒有告訴我,焱王也沒有天人血脈!

允停了一下,緩緩說:阿錦,天人血脈,他沒有,但是我有。

阿錦瞪大眼睛。

允繼續說:所以,我大概是影門裏唯一一個可以自行擇主的人。

阿錦瞪大的眼睛湧滿了淚水, 她說:師父騙人!

允說:惠王七子允,廢王姓,削為奴,着入影門。阿錦,我沒有騙你。

阿錦搖頭:師父騙人!

允擡起手,給她看火鳥的烙印:這個,就是證據。

王室的圖騰,王室的奴隸。這是千真萬确的。

阿錦突然抓住允的手,說:師父,那讓我成為你的影!

允搖了搖頭:火契只能達成一次……

阿錦放生大哭:師父我羨慕你!這不公平!老天何其不公!為何師父可以擇主我卻不能!為何同為皇室王子,有人可作天子有人卻成奴隸!老天何其不公!

允摟着她,看她在這祭天用的高臺上,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哭的好不傷心。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允把她抱起來。允一邊抱着她走,一邊說: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僅僅聽他這樣說,阿錦就感到安心。

火契若是沒有達成,影的體內也沒有了赤焰內息,多年練功的寒毒會不受壓制,要了人的命。她不怕死,但是師父說了能救,她就堅信不疑。

籍坎終于趕了過來,允将阿錦交給他,說:帶她去房間,我一會兒過來。你在外替我們守着。

一直等到天大亮,允才從房中走出來。籍坎立刻迎了上去,看到對方一臉疲色。

允說:阿錦沒事。

籍坎便立刻要進去,允去攔住他:如果你真的喜愛阿錦,便不要再嘗試火契。

籍坎已經知道他們的舉動有多危險,早都悔恨萬分。立刻說:是。我對阿錦恨不能護在心坎裏,哪能再讓她受苦?

允看着籍坎,這個同他一起出關的青年一向很羅嗦,但對人真的很好。如果阿錦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快樂的吧?

允說:不要讓人知道阿錦是影門的人,遠離任何來自天都的人。她的身體沒事,但是等赤焰恢複了之後,每隔一陣會發作,發作的時候會很難過,需要冰息丸來緩解。若是沒有火契,便會一直這樣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對她好。

籍坎點頭,恨不能跪下發誓,一輩子會對阿錦好。

允拍了拍他,顯出很累的樣子,轉身離開了。

籍坎進了房間,看到阿錦睡在塌上,呼吸已經正常了,去拉阿錦的手,也恢複成正常的溫度。

籍坎在一邊坐下,抓着她的手,低低的說:阿錦,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實在是太傻了。等你好了,我帶你回抵城,那裏的黃土一望無際,我哥哥是抵城守備,我們每年都在那裏防備着蠻族。天都的人一定找不到我們……

允回到房間,倒頭就睡了。他此前從未在這個屬于自己的房間睡過,都是在焱王宮中。

給阿錦療傷并不容易,他之前剛剛受到赤焰的強烈反噬,現在強運功力給人療傷,十分勉強。何況阿錦已經到了第九層,相應的寒毒也就到了第九層,想要壓制十分不易。

他迷迷糊糊睡着,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他夢到自己在天都的宮殿中奔跑,內官在身後緊追,他覺得自己十分着急,又一定不能被追上。直到進到一處偏遠的宮殿,他才發現自己是想來救母親。但是母親已經喝下了殉葬的毒酒。母親抱着他淚流滿面,說允兒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內官們來拉走他,他奮力掙紮,忽然發現自己功力驚人,輕易就甩脫了他們。再轉頭,母親已經不見了,而是弘瀚,他們正站在圻山的山崖上。他的心立刻怦怦跳,就像是曾經死過,又重新活了。

弘瀚說:

我要你的手為我拿劍!

我要你的智慮為我而思!

我要你的心,為我而炙熱!

最後弘瀚抱住他,說:你是我的!

他不知道為何而努力掙紮,真奇怪,現在的掙紮便沒有反噬了,他很輕松就掙開了,他想說:我是你的,那麽你也是我的嗎?

他還沒有問出口,弘瀚就被一群女人簇擁着離開了。四周原本是春暖花開的景色,瞬間就變成了枯冬冰雪。

他覺得好冷啊,自從練功有成,他就很少怕冷了。

但是這冷意是從內而來的,就像是……就像是很久以前寒毒發作的感覺。

允突然醒了。

他發現,自己雙眼被覆,手足被精鋼鎖鏈牢牢鎖着,似乎在馬車上搖晃。更糟糕的是,他的內息損耗太過,小時候如影随形的寒毒又發作了。

十二公主感到很不安。

随她而來的暗衛已經得手,并且押送允出了西京,将要輾轉他國的道路送回天都去。她其實什麽都沒做,只是在一開始告訴他們祝卿就是那個人。在那天晚上,她在深夜中走到書殿的外面,遠遠看到了允和籍坎,之後他急急離開了。十二及時告訴了暗衛們。他們果然抓住了機會。

但是十二很不安。因為她做着背叛焱王的事,而這個人是她愛上了的。

如果他發現了,會怎麽樣呢?

弘瀚在第二天就發現允消失了,他從來不會離開自己身邊,但那天上午殿上屬于祝卿的角落空了。

午飯的空當,籍坎來見弘瀚,支支吾吾的講了他和阿錦的事,請求大王準許他們回去抵城。弘瀚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立時派人去找允的房間,果然已經沒人了。

畢烏之名已經遠揚天下,如果是什麽其他國家劫走了允,一時半會還不會傷害他。但如果是天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