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淩

魚飽飽化做國師模樣端着姿态準備去找傅淩,商量商量能不能晚上偷偷出宮玩。

還沒見到傅淩,就先碰上了剛從宣政殿出來下意識摸着胡子眉頭緊皺長籲短嘆的劉丞相。

魚飽飽還沒來得及避開,就看到劉丞相若有所思地朝着她走了過來。

“國師大人。”

“劉相。”

跳過寒暄,劉相開口:“國師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魚飽飽疑惑也有點緊張,畢竟她只會賜福,別的都不會。謹慎問道:“何事?”

“現今江山漸穩但仍有隐患,為了大局長遠,正是選秀之時,選妃入宮為君上開枝散葉才是。”

魚飽飽不是很懂為什麽為了江山社稷穩固需要傅淩選秀納妃,壓下心中的不适,魚飽飽還是點了點頭。

劉丞相看到國師認同他,如同找到陣營一般,惆悵道:“只是君上對選秀的折子視若無睹,這後宮無人怎行?”過去的國君沉迷美色荒淫無度,到了他這倒是着急國君身邊連個侍奉的體己都沒有。

魚飽飽皺了皺眉,想的是後宮怎麽沒人呢,她一直在後宮玩的呀,如果別人來了,那是不是就要分出去給別人了?領地被侵犯的不悅直接表現在臉上。

她有一點不願意。

劉丞相則以為國師也覺得後人無人不妥,兩人的想法不可不畏南轅北轍。

“君上時常召見國師,希望國師多勸勸君上,選秀不可再拖。”他在君上這個年紀孩子都兩個了,再拖下去可如何是好啊,劉丞相是越想越愁,胡子都要揪沒了。

今天他又提了一嘴,只是才開了個頭就被君上一個眼神吓回來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想要國師和君上提提。

送走劉丞相後魚飽飽突然就不想去找傅淩了。

另一邊等着某條魚來的傅淩卻一直沒等到人,難道是忘了?這也很正常,可能魚腦袋都是這樣的?

傅淩沒多想,只是知曉魚飽飽在宣政殿外遇到了劉丞相後轉身離開後差小福子去了一趟玄星閣,回來禀報魚飽飽回去後面色不佳地用飯才察覺可能不僅僅是忘記那麽簡單。

山不就我我就山,帝王的威嚴在魚飽飽那兒大概是抵不上用的,況且對自己心上人用一這套,這不是傻嗎?起身就去了摘星臺。

傅淩踏着暮色走向摘星臺,摘星臺如其名是宮中最高的建築,是傅淩第一次見到魚飽飽的地方,估計三年之期滿,魚飽飽也會從這回到福天地。

劉丞相剛從宣政殿出去遇見魚飽飽,能和魚飽飽說些什麽,他大概能猜到七八,想到魚飽飽可能不開心的原因傅淩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只是這細微的弧度在看到摘星臺上遠眺天際的魚飽飽抹平,那是魚飽飽來的地方,他所達不到的地方。

“夜觀天象呢國師大人。”傅淩站在魚飽飽身邊,如同往常一樣。

魚飽飽不想理人。

她查了皇帝的後宮會有很多很多人,而傅淩就是皇帝,以後傅淩身邊也會有很多很多人,只要這麽一想,一股郁結之氣就卡在胸腔難以排出。

悶的魚頭都大了,原本就轉不開的腦子頭腦一熱就問出口:“傅淩,你可以不做皇帝嗎?”

夜風拂過,帶起發絲。

“大逆不道。”淡淡的四個字從傅淩口中吐出,這樣的話也就魚飽飽這條傻魚才會說,皇帝這個身份哪裏是想與不想這樣的自由。

魚飽飽紮了一下眼睛,說出的話一點邏輯都沒有:“今天原本打算出宮玩的,是很晴朗幹淨的夜空。”

“我是一條脾氣很大的錦鯉嗎?應該是吧,畢竟人間只有我一條賜福錦鯉啊,所以傅淩你要珍惜呀,養一條小錦鯉就要好好養的,一個地方只能有一條小錦鯉的,一個人也只能有一條小錦鯉的。”

“給了我的就只能給我一個,不然我可能會有點不高興。”魚飽飽心裏堵堵的,說出的話也好像憋着氣。

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傅淩:“不高興了會怎麽樣?”

魚飽飽想了半天,然後說:“那我會自己游走。”回去自己的家。

“那你想要我怎麽做,嗯?魚飽飽。”傅淩問,好像魚飽飽怎麽樣都行。

“一直像現在這樣不好嗎?”魚飽飽拒絕回答,“就像現在這樣。”

“以後也這樣。”這是魚飽飽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她想要傅淩身邊只有她一個。帶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傅淩,以前只要這樣傅淩就會答應她的。

“不好,魚飽飽,這樣一點也不好。”

可是這一次傅淩讓魚飽飽失望了,他一點也沒縱着魚飽飽,給出的答案沒有一點緩轉的餘地。

隐忍積攢的怒火終于在這一刻被點燃,她本來也不是什麽很好脾氣的魚!她早就說過了!

“那你就去選秀好了!這樣大家都開心!”魚飽飽瞪着遠遠的杏眸,水光在其中流轉,怒火在其中燃燒,眼睛泛紅。

反正她只是一條沒人在乎的魚,哪一天游走了也沒人知道!誰會在乎一條魚的領地被侵犯呢。

讨厭傅淩!

魚飽飽走了,傅淩站在原地。他們之間好似憑空生出一道深澗,走向兩個方向。

魚飽飽氣呼呼地化作原形躲去水裏。原本是湖底,在水草中将身形完全藏匿。後來是池塘,藏在初開的荷花下。再然後是浴池,在氤氲的霧氣中若隐若現,最後是玄星閣的魚缸,吐出一個又一個泡泡。

魚飽飽每天吐出數不清的泡泡,咕嚕嚕咕嚕嚕~可是心中的郁氣還是越來越多,最擅長遺忘的腦袋一直重複着傅淩冷漠拒絕的話語。

已經五天了,傅淩沒有來找她,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傅淩找不到她。

即便是變成魚的魚飽飽也能夠感受到整個皇宮最近都忙碌了起來。所以傅淩真的在開始選秀了是吧?以後會有人一直陪在傅淩身邊。

一顆晶瑩的小水珠融在水中。

沉在缸底的錦鯉身上出現點點熒光。

一道空靈的聲音出現在魚飽飽腦海中,“魚飽飽,三年将至,可歸。”

魚飽飽的預感終于在此刻成真,她更早時就感受到了來自福天地的召喚,隐隐預感她在人間的時間不多了,可還是在此刻感到猝不及防。

現在好了,傅淩對她一點也不好,她一點也不用糾結了。她惡狠狠地想,馬上就可以離開傅淩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白色的熒光閃爍,漸漸形成了了一個光圈。另一邊的熟悉濃郁的靈氣好似透過光圈滲透過來,一條福天地與人間的通道正在慢慢打開。

最初有所預感時,魚飽飽只是讓自己忽略這個預示。她理所當然地覺得傅淩會一直在她身邊,也認為福天地是她最後的歸宿。此刻才後知後覺,原來福天地和傅淩之間好像是個二選一。

如果走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傅淩了。

這個念頭才想起,腦子就被這個念頭牢牢占據,再想不到其他。

還未成型的通道開始消散,散成點點熒光,消散的水中。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抗拒了福天地的召喚。

幻做人形的魚飽飽呼吸有些急促,一只手牢牢按住心髒位置,有點抖,壓下心中的惶恐。智商重新上線,至少,至少她該去和傅淩告個別才是。

她應該去和傅淩道個別。

慢慢悠悠地走出殿門,魚飽飽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有點晚了,明天再去吧。”

視線下移,被滿目的紅綢帶定在原地。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玄星閣已經被布置成了這番模樣,外面應該更好看吧?

不遠處小宮女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皇後什麽模樣?”

另一個聲音回複道:“我也沒見過,不過肯定是個美人就是了,畢竟君上可重視了。”

“這還是我入宮以來第一次見到宮中如此喜慶呢,還有喜錢領呢。”

聲音越來越遠,遠到再聽不清。

魚飽飽愣了愣,原來不是選秀,是大婚。好像确實得先封個皇後才更符合禮制。

眼前有些模糊,擡手擦了擦,看到了手背上的濕潤。似夢初覺一般,她哭了嗎?

心好痛,前所未有的痛。

她知道這是傅淩帶給她的,可為什麽她還是在想着這個讓她痛苦的人?

接住了一顆落下的淚珠,魚飽飽嘗了嘗,又苦又澀。

太陽照常起落,又過去幾日,冊封儀式就在明天。

期間傅淩沒有來找魚飽飽,魚飽飽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告別。

深夜。

傳送通道再一次打開,如果魚飽飽再次拒絕,那麽她就真的沒辦法回到福天地永遠留在凡間。

魚飽飽深呼吸,面色如常地朝着通道走去,就如同自己在心中演練過成千上萬次那樣。

一步兩步……

魚飽飽閉了閉眼睛,在下一步踏出一半時轉身向外跑去,帶着不管不顧的決然。

少女就像黑夜中燃燒的焰,穿過黑暗不斷向前,勢不可擋。

有的話她一定要說,然後再潇潇灑灑地頭也不回離開。

才到殿門,一個身着婚服挺拔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裏。

整個皇宮能穿婚服的人,除了傅淩還會有誰呢。

少女奔向傅淩,跑着跑着紅了眼眶。她不想哭,可是看到了好久沒出現的人,眼淚完全不受控制。

三步距離時停下腳步,擡眸看向眼前之人,傅淩很少穿這樣豔麗的顏色,哪怕有夜色的掩藏,卻也是俊俏極了。

還未開口,微涼的指便輕輕幫魚飽飽抹了淚。

“怎麽哭了?”

魚飽飽在傅淩要擦另一邊時才反應過來側臉躲開。

傅淩頓了頓,深深地看着少女,裝作自然地收回了手。

魚飽飽用所有的勇氣開口:“傅淩,我喜歡你,可是這份喜歡現在讓我很讨厭!”

“以後我一定不喜歡你。”

“很快很快!”很快很快她就會不喜歡了。

這就是她要說的,魚飽飽終于理清自己對于傅淩的感情,但僅此而已。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轉身的一瞬,手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拉住,拽回,緊接着是一個寬廣有力的懷抱,魚飽飽被人牢牢鎖在其中。

“魚飽飽,你說你喜歡我,是不是?”傅淩被巨大驚喜砸中後忍不住确認。

“是,但……唔……”

魚飽飽還還不及說完話,就被一個吻堵住了所有未盡之語,傅淩只想聽他想聽的,做他想做的,他快憋瘋了。

第一個吻,又深又重。

吻着吻着,傅淩就嘗到了苦澀的淚。

又是着急又後悔,“對不起寶寶,別哭。”手忙腳亂地開始幫人擦眼淚,只是這眼淚越擦越多,大顆大顆地往下滴。

魚飽飽聲音哽咽帶着哭腔:“傅、傅淩,我們不、不可以這樣,你明天要、要娶、妻子,我們不可以這樣。”

魚飽飽越說越傷心,她自己自己變壞了,因為剛剛傅淩親她,她沒有拒絕。她現在是一條壞魚了,這麽做是不對的。可是她剛剛沒有拒絕,明明她才說了她很快就不喜歡傅淩了,可是她沒有拒絕,眼淚流得更多了。

傅淩知道了魚飽飽哭的原因,認真地說:“魚飽飽,我心悅你。”

“我要娶的妻子就是你,沒有別人。”

聽到這話,眼淚終于止住了,哭得又紅又腫可憐兮兮的杏眸看着傅淩,腦子還是沒轉明白,所以有些呆呆的。

傅淩憐惜地親掉臉上殘留的淚珠,溫聲哄道:“冊封大典是為你準備的,我要用皇後的位置套牢你,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皇後。”

“魚飽飽,你願意嗎?”

“永遠留在我身邊。”最後這句話像是溫柔的哄騙又像是篤定的誓言。

“你不想讓我做國師,想讓我做皇後嗎?”可能是哭到大腦缺氧,魚腦袋不夠用了,這算是升職嗎?魚飽飽得出這麽一個疑問。

“是。”傅淩笑着應。

“那做皇後比國師更好嗎?”

“更好,你可以每一餐都和我吃一樣的好吃的,我會一直陪你玩,整個皇宮都是你的,你說得算。”

魚飽飽眼睛亮了亮,追問:“那我說你不可以選秀聽我的嗎?”

傅淩笑:“聽你的。”

“你也聽我的話嗎?”

“聽。”

“那我做你的皇後。”

“那我現在想親親我的皇後。”

他們接了一個一個溫柔纏綿的吻。

魚飽飽就這樣完成了從國師到皇後的轉變。

大啓朝的國師雲游四海去了,多了一個活潑漂亮的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