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

天快亮時,舟浪才緩緩入睡,一覺睡到下午五點,是被餓醒的,炎江睡到中午,醒來後一直沒離開過,在酒店用電腦辦公,怕她中途醒來又見不着他。

炎江退了房,帶她出去吃飯,飯後兩人去了一趟房子那邊收拾行李,言烜已經幫忙找好了新住處。

房子雖然是租的,但東西也不少,他們先打包好,再雇輛車拉過去。

舟浪去了卧室收拾,炎江則在客廳裏,不一會兒門鈴響了,他過去開門,是房東。

房東得知他們要搬走,說明一下合同和房租的事宜,和炎江溝通過後便離開了。

舟浪收拾完卧室,出了一身汗。

炎江推門而入,手裏還拿着一杯水,順手遞給她:“外面都收拾好了,你再去看看有沒有落下的,我檢查一下卧室。”

舟浪點頭,兩人更換了場地。

她剛出去,門鈴又響了,夾帶着拍門聲,炎江聽到後退了出來,“應該是房東,剛才來過,許是落下什麽東西了。”他一邊解釋一邊前去開門。

開門後,曹媛橫沖直撞的闖進來,像個瘋婆子一樣直沖舟浪而去,大喊大叫:“舟浪,舟浪!”

炎江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把她甩開,“滾!”

“舟浪,你快去給你弟弟輸血!”曹媛瘋了一般指着舟浪。

窗外一道悶雷響起,吓了舟浪一跳,她看着曹媛,仿佛看見了厲鬼,讓她想起了那句“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曹媛和舟宇就是魔鬼。

幾聲雷響後,下起了暴雨,連窗戶都被擊打的砰砰作響。

炎江把舟浪推進卧室裏,關上門,對曹媛吼道:“你想幹什麽?!滾出去,這是我家!”

曹媛嘶吼道:“你讓舟浪出來!再不去給舟杗輸血他快死了!”

炎江:“死就死了,關舟浪什麽事!關我們什麽事!趕緊給我滾,再不走我立刻報警!”

曹媛正沒有辦法,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沖着炎江去,像個失控的神經病。

不是像,就是個神經病。

炎江捏住她的手腕,搶過她手上的水果刀,一腳踹開她。

舟浪聽到噼裏啪啦的聲音,從卧室裏跑出來,“炎江。”

炎江:“你進去。”

“舟浪舟浪,你快去救你弟弟啊。”曹媛從地上爬起來,看見舟浪就像看見了救星。

這些年,她和舟宇什麽方法都用過了,錢也花了醫院的血也買了不少,舟杗就是不見好,為了續命,只能一直用藥物和定期輸血的方式治療。

舟杗的血型和舟宇的一樣,稀有罕見,他們能買到的血幾乎都買了,醫院血庫告急,那天他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綁走了舟浪。

可是那麽一點點血怎麽能夠呢,舟杗病情又加重了,需要血,需要很多很多血。

曹媛看着舟浪,像看見了滿滿的血庫,她兒子的命就指着舟浪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了,還好,舟浪的血型跟舟宇一樣,舟杗也輸過她的血,沒有排異反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沒有減小的趨勢,閃電過後便是忽近忽遠的雷鳴。

他們正僵持着,很快舟宇也來了,還帶了兩個保镖,又想故技重施,炎江直接報了警。

“舟浪,跟我去醫院,你弟弟需要輸血。”舟宇理直氣壯的說道,知道炎江報了警,并沒有讓保镖過去強取豪奪。

舟浪:“我為什麽要去!”

舟宇:“因為你是他姐姐。”

舟浪冷笑道:“我不是他姐姐,也不是你女兒,舟宇,你已經抽過我一次血,我不跟你計較,就當還你的,但你不要得寸進尺!”

舟宇威脅道:“別逼我采用非常手段,舟浪,就算你不承認,你也是我舟宇的女兒。”

炎江:“呸!你也配做舟浪的父親!”

舟宇看向炎江,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這是我的女兒,我要帶走她,你少多管閑事!”

炎江諷刺的笑了笑,說:“那就等警察來吧,我倒要看看被帶走的會是誰。”

舟宇有些急了,“舟浪,快跟我去醫院,你弟弟快不行了。”

舟浪站在原地,炎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後,有他在,誰也別想碰她一根手指頭。

曹媛悄悄拿起地上的水果刀,靠近一旁的炎江,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誰也別想攔着她救兒子,誰攔她,她就殺了誰。

“把舟浪給我!”曹媛吼道,拿着刀子步步緊逼,“不然我殺了你!”

舟宇也讓兩個幫手過去幫忙。

曹媛直沖他而來,其餘兩個保镖也沖了過來,若是單獨對付他們,炎江還算有餘力,但曹媛拿着刀,他還得護着舟浪,難免會有纰漏。

混亂中,曹媛更加着急了,沖向正和兩人打鬥的炎江,而舟宇正在企圖趁亂帶走舟浪,舟浪咬了他一口,踹開他,跑到炎江身後。

刀刃沒入身體的時候,仿佛空氣都靜止了幾分,一道驚雷響徹雲霄,窗外刮着急驟的風,呼呼作響。

水果刀紮進舟浪的後背,曹媛驚慌的後撤幾步,将水果刀帶出來,濺了一身血,拿着刀子的手都在顫抖,最後掉落在地。

“殺,殺人了。”曹媛滿手鮮血,已經接近瘋魔,“我要救兒子,舟浪死了怎麽救……舟浪你不能死,不能死!”

“舟浪!”炎江抱住跌落下來的舟浪,捂住她的後背的傷口,血水不停地往外流,抱起她,往外跑。

聲音都在顫抖:“我們去醫院,別怕別怕,我們去醫院……”

怕的是他,此時的他,大腦一片空白。

舟宇趁火打劫,對身邊的兩人說:“攔住他!”他便過去搶舟浪,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只要帶走舟浪,就可以救他的兒子。

“滾開!!”炎江被絆倒在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舟浪,眼看着舟浪就要被搶走,拿起地上的水果刀,捅向舟宇,絕望又悲憤地嘶吼道:“滾啊!你們這群王八蛋!!”

屆時警笛聲響起,警察來了,進門之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打了救急電話後,陷入了焦急又煎熬的等待中。

舟浪的血流失很快,等救護車來根本來不及,炎江捆紮住舟浪的傷口,抱着她進了警車,趕到最近的醫院,可是血還是在流。

暴雨如注,車流緩慢,炎江按着舟浪的傷口,瀕臨崩潰,雨水淚水血水混雜在他的臉上,舟浪呆呆地望着他,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她不哭也不鬧,就靜靜地看着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默念着生命倒計時。

她想說話,可是突然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疼啊……

可是炎江看起來,比她還疼。

炎江正焦急地等在手術室外,收到通知的炎燦一家也連忙趕了過來,而遠在聖市的炎炀和江清也趕往臨江。

警察要做筆錄,炎江根本無暇顧及。

一位護士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誰是家屬?”

炎江:“我我,我是她男朋友。”

護士:“病人失血過多,急需RH陰性O型血,醫院血庫不足,支撐不了多久。”

如此戲劇化的事情發生在了舟浪身上,0.3%的稀有血型偏偏有舟浪,炎江心态都崩了,血,去哪裏找血。

舟浪說過,她和舟宇舟杗的血型是一樣的,但直系親屬之間輸血是有風險的。

可舟杗輸過舟浪的血,沒有排異反應,但他現在自身都難保怎麽給舟浪輸血。

舟宇更不可能會給舟浪血,他自己還在手術室拔刀呢。

炎江手足無措,跪在地上,哭着向炎燦求救:“姑姑……幫幫我……我要血,我要血……”

可是炎燦也沒有辦法啊,她只能盡可能去聯絡附近的醫院,有沒有儲血,按理說大醫院裏都會有儲血,但也不好說,畢竟舟浪的血型太特殊了。

言烜勸說道:“炎江你先別急,還有時間,我爸已經在聯系其他醫院了。”

“怎麽辦,怎麽辦……”炎江什麽辦法都沒有了,他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他深深的意識到,在死神面前救不了舟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手術室的燈還沒滅,炎江收到了有生以來第一份病危通知書。

炎燦正在一邊和炎炀通話,急中生亂,外面下着大暴雨,他們剛下高速,這會兒正堵在路上。

收到病危通知,天崩地裂的絕望,他寫下的每一筆都是沉重。

後來,炎江的姑父聯系到了一家有儲血的醫院,血袋被送進手術室。

手術室的燈亮了四個小時,炎江收到了五分病危通知書,四個小時後,醫生走出來宣布舟浪死亡的消息。

醫生摘下口罩的那一刻,臉色無比沉重:“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炎江跑進手術室,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舟浪,心跳已經停止,幾番搶救都沒能把她救回來,所有的儀器設備都在拉直線,她安靜的像睡着的天使,安和又神聖。

“舟浪。”他用着僅有的急救知識給舟浪做心肺複蘇,希望奇跡能出現,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舟浪,醒醒……別走。”

不要走,不要就這樣丢下他。

“不要走……舟浪,你起來,不要走……”

“不要……”炎江跪在她身邊,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不要走……”

“不要走,舟浪,你不要走!!你回來……回來……”

炎江絕望地呼喊着。

“你們快救她,救救她啊!求求你們了……救救她……”他對醫生呼救。

舉目之下,無人能救。

多次搶救無效,醫生也已經放棄了。

“舟浪……”

他抱着她,多想抱住她的靈魂。

機器發出滴滴的響聲,醫生急促的聲音響起:“病人心率恢複!繼續搶救,快!”

炎江被推開,被拖出手術室時,還處于愣神狀态中。

上天好似跟他開了個玩笑,帶走了舟浪,又把她還回來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舟浪才算脫離了危險。

炎江松了一口氣,整顆心都像被撕扯了一遍,但是他還要跟警察去一趟警局,又不放心舟浪。

好在炎炀和江清及時趕到,家裏人都在,他便也放心了。

炎燦和炎江一起去了警局,順便了解情況,而另一邊舟宇也已經脫離危險,曹媛正被看守着。

在詳細了解過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後,炎燦心裏已經有底了,炎江捅了舟宇一刀,在那種情況下,是正當防衛,舟宇已經構成了違法犯罪行為,而曹媛捅舟浪的那一刀也夠她坐幾年牢了。

一切就等舟浪醒過來了。

三天後,舟浪轉醒,是在淩晨的時候蘇醒的,那時候炎江還在她身邊睡覺。

她拿下氧氣面罩,摸了摸他的臉,很真實,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夢裏。

炎江睡得淺,像是突然接收到了什麽信號,猛然蘇醒,“舟浪。”

“炎江。”

次日,醫生給舟浪做了全面的檢查,炎江激動的從她蘇醒就沒睡着。

醫生走後,炎江坐在她身邊,一直盯着她看。

舟浪被他看的都不自在了:“幹嘛一直看我。”

炎江還是看着她,他笑着,慢慢的紅了眼眶,一眨眼的功夫眼淚就掉下來了,天知道他有多麽慶幸,慶幸她還在。

“炎江,你別哭。”她不會哄。

炎江低笑:“沒哭,眼睛酸。”

“騙人……”

“誰讓你睡這麽久的……”

自舟浪醒來後,每天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口味雖然清淡,但樣式多,而且她不僅能吃到炎江做的,還能吃到江清和炎燦做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就這樣休養了大半個月,她的身體狀況趨向良好,老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這也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了,所以福氣一定還在後頭呢,舟浪這麽想着,喜滋滋的吃着炎江遞來的粥。

這次她的性命真要算在炎江頭上了,是他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她聽着都不可思議,當時她心跳都停了,竟然又活過來了,命可真大。

“開庭的那天,你得去一趟。”炎江吹了吹勺子裏的粥,送到她嘴邊。

舟浪點頭:“嗯嗯。”迫不及待地拿過他手裏的碗,喝了一大口,明明都不熱了,還在那吹。

住院期間,炎江多少和她說過舟宇和曹媛的事,她懶得去理,全都交給炎江去處理,對她來說,只要不耽誤到炎江即可,其他人并不重要。

一審判決曹媛有期徒刑兩年。

而後舟宇也告過炎江,最終敗訴。

舟浪的生活終于恢複了平靜,舟宇和曹媛暫時也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她沒有錯過研究生考試,也去參加考試了,但貌似考的不咋樣,她也沒怎麽抱有期待,考完初試就去找工作了。

慢慢地,她和炎江的新事業都有了起色,渡我也不溫不火地運行着,對他們二人來說,那個酒吧是他們的一處小家,是他們大學期間投入的第一筆資金,有着特殊的意義。

不久,炎江和朋友一起開了一家動漫公司,而她慢慢成為了一名插畫師,其中少不了炎江美術功底的言傳身教。

轉眼間,三年一晃而過,生活漸漸變好,他們換了新車買了房子。

他們都變了,也好像一直都沒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