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7-09-20 16:00:02 字數:3668
回到家裏,林俊佑幫洛钰婷把蚊帳晾好,然後回到房間,拿出書本複習。但是書上的字他一個都看不進去,那些字似乎全變成了洛钰婷的腳趾頭,像一顆一顆可愛又漂亮的瑩白珍珠,在他的腦海裏滾來滾去。
洛钰婷想了想,去把廚房的冰糖薄荷水盛了一碗端去給他,“剛才是不是踩痛你了?給你喝水,算我道歉,不要生氣了,好嗎?”
林俊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生氣嗎?”
洛钰婷點點頭,“臉一下子就沉下來了,還挺吓人的。”
林俊佑無奈地道:“沒有生氣,就是、就是忽然想起先生交代的功課很難寫,一下子就沒了玩的興趣。”他随口扯了個謊解釋。
但凡與林俊佑的學業有關的事,洛钰婷一向很看重,連忙說道:“那你好生做功課,一會飯好了,我會來叫你。”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來為她請回來的紅繩了,他叫住她,然後從荷包裏拿出紅繩,遞給她,“給你的。”
洛钰婷拿起紅繩的一頭仔細看,不解地道:“這是什麽?”
林俊佑道:“請方丈開過光的繩子,給你換的,我看你脖子上的那條太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斷掉,到時候弄丢了耳環。”
洛钰婷摸了摸脖子上的紅繩,耳環是她母親的遺物,是她的寶貝,不能丢。而林俊佑不僅懂得她的心思,還特地去請了一條新的紅繩回來,這份用心讓她很是感動,“謝謝你。”
“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林俊佑忍不住笑彎了嘴。不過是條紅繩罷了,這算什麽?将來等他考上舉人,有了功名,他還要送她很多東西呢。首飾、頭面、绫羅綢緞就不用說了,日後他還要雇了傭人來照顧她,再不讓她如此操勞。
“來,摘下來換掉吧。”他低聲說道。
洛钰婷乖乖地摘掉脖子上的繩子,小心翼翼地将金耳環摘下來,穿到了新的紅繩上。林俊佑幫她戴上,順手打了個結,再拉緊。只是看到鮮豔的大紅色細繩松松地系在她修長、雪白的頸子上,林俊佑的眼珠子又移不開了。
“好了嗎?”她等得有些不耐了。
他如夢初醒般愣了愣,道:“啊?哦,好了、好了。”
聞言,洛钰婷急急地往外趕,心想,欸,要趕緊去做飯,娘的胃不好,不能餓着,晚吃飯了會胃疼。
直到她出去了,林俊佑才拿着洛钰婷換下來的紅繩翻來覆去地看,然後仔細地團成小團,塞進了随身的荷包裏。
中午的米飯剩下很多,洛钰婷想了想,去菜地裏摘了兩把青菜回來,洗幹淨了,準備煮菜粥。她把青菜清洗幹淨,瀝幹水分,然後切細,跟米飯和在一起,再将中午煮熟的臘肉一片一片鋪在上面,蓋上鍋蓋開始煮。
一股濃郁的肉香飄了出來,林俊佑聞到了香味,放下書,從房間裏出來,一頭鑽進了廚房,看着洛钰婷,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聞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洛钰婷笑道:“你去外頭擺桌子,喊娘出來,我添粥。”
他想了想,道:“你去擺桌子,我來盛粥。”
“好吧。”洛钰婷有些意外,卻也沒多想,便脫下了圍裙擦了手,去外面院子裏收拾桌子去了。收完桌子,她又去請了林母出來,果然見到林俊佑已經将飯菜都擺在了桌上。
吃飯時,林母一個勁地往兒子碗裏挾肉,洛钰婷則捧着菜粥,就着中午的泡菜吃着。她吃到一半,忽然發現碗底有肉,她吃了一驚,擡頭,發現林俊佑正沖她眨眼笑着。
洛钰婷連忙垂下眼皮,擔心被林母發現。
林俊佑挾了塊肉放進林母碗裏,“娘,吃肉。”
“我不喜歡吃,你吃吧。”
母子倆你推我讓,無暇顧及洛钰婷。
洛钰婷抿着嘴笑了笑,将臘肉放到嘴裏,細細咀嚼,肉的味道确實比肉湯泡飯的味道更好,越嚼越香、越有滋味。
吃過飯,等林母和林俊佑都洗漱好了,洛钰婷才去沐浴。
院子裏,林母和林俊佑在乘涼,一人一把竹扇扇風、扇蚊子。
林母看着兒子嘆了口氣,問道:“你又偷偷給她吃肉了?”
林俊佑沒吭聲。
林母繼續道:“你還在長身體,要多吃肉。女子吃點肉湯泡飯就行了。”窮人家的女人們都不吃肉,肉要留給家裏的男人吃。以前林父在世的時候,她也不吃,現在也應該一樣。
林俊佑道:“女子也是人啊,一家人吃什麽,應該都一起吃。娘,将來等兒子考取了功名,咱們就頓頓煮肉吃,好不好?”
“她只是我們林家買來幹活的,連正經人都算不上,你……沒必要對她那麽好。”林母始終覺得洛钰婷只是個外人。
林俊佑擡頭看她,“娘,她是我的媳婦啊。”對她好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聽了他的話,林母撇了撇嘴,“現在還不是呢,等真行過禮了,再心疼她也不遲。”
兩個人還要再讨論,耳朵裏聽到房門門軸摩擦的嘎嘎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洛钰婷推門進來,跟林母打了聲招呼,說要去送鞋給莊有成。見時候還早,天還沒黑,林母便允了,又教她回來的時候去菜園子裏摘幾個胡瓜回來,夜裏用香油、香醋拌好了,明日一早和粥吃。
洛钰婷應了一聲,出了門。
林俊佑知道她要去送鞋後,卻有些不樂意了。他想,大晚上的,她要送鞋去給莊有成?這怎麽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好吧,雖然現在天還沒黑,算不得大晚上,可、可是……哎,反正他就是覺得不好,很不好。再說了,洛钰婷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能讓她獨自走夜路呢?
這麽一想,林俊佑坐不住了,站起身對林母說了一聲:“娘,晚飯吃多了有點撐,我去外頭走走,消消食啊。”
急急地從家裏出來,等林俊佑追上洛钰婷時,洛钰婷都已經站在莊有成的家門口了。只是她也并沒有進屋,只是站在莊有成的院子門口和他說話。
也不知怎麽的,林俊佑突然覺得,健美、苗條的洛钰婷與身材高壯的莊有成站在一塊,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和諧,且女的嬌俏、男的英氣,似乎還挺登對的。
這樣的認知讓林俊佑莫名火大,看着洛钰婷将手裏的鞋遞給莊有成,莊有成也拿了什麽東西遞給洛钰婷,也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麽,似乎還有些拉拉扯扯的。林俊佑更不高興,正準備大喊一聲時,卻見到洛钰婷突然轉身就走。
莊有成似乎有些着急,甚至還往前跑了幾步想要追上洛钰婷,只是也不知洛钰婷回頭又和他說了句什麽,他便不追了,只是笑嘻嘻地停了下來,然後不住地拿着洛钰婷遞給他的鞋翻來覆去地看。
看到這一幕,一把莫名的火在林俊佑的心裏熊熊燃燒。
洛钰婷從莊有成那邊跑了出來,才轉了個彎,猛地看到了林俊佑,吓了一跳,“你在這裏做什麽?”洛钰婷拍了拍胸脯,平複剛才的驚吓。
林俊佑黑了臉,“你和他說什麽了?怎麽這麽久?”
洛钰婷嘆了一口氣,一邊拉着他往自家方向走,一邊說道:“你不知道這幾天咱家事也多,有成哥托我做鞋子,晚了這幾日給才他,大約是這幾日沒有鞋穿,方才我看到他的腳都磨出了血,索性少收他一百文,他也是個孤兒,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莊有成是個孤兒,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這兩年他長大了,能幹活了,才能掙得起飯吃。可一個大男人,種地、打獵他在行,唯獨不會漿洗、縫補,做衣、做鞋少不得要花錢請村裏的媳婦們幫忙。
曾經同樣都是孤身一人,洛钰婷很同情莊有成,但她現在還好,至少有林母和林俊佑,且都待她極好,一家子互相扶持着,也從那段最苦的日子裏走了過來。可這個莊有成卻始終只有一個人,病了、餓了或是怎麽樣了,都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所以她覺得他很不容易。
林俊佑本來一肚子的氣。可一聽到她說到最後一句,便知她是憐惜莊有成的身世,也感懷她的身世,胸腔之中的那把無名之火頓時熄滅了。
“少收一百文就少收一百文,有什麽大不了的。”見洛钰婷仍是一副秀眉深蹙的模樣,林俊佑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小時候父母雙亡,父母屍骨未寒之時便被親叔叔、嬸嬸賣掉的事,不由得轉移話題道:“城裏新開了一家湯包鋪,喚作阿蠻湯包,下回我買了給你吃,可好?”
“阿蠻湯包?”洛钰婷有些詫異,“怎麽叫這個名兒?”
林俊佑逗她開心,“是啊,據說吃了湯包的人,個個都力大無比,比波斯胡國的紅發蠻子還厲害,故此叫作阿蠻湯包。”說着,他還做了個怪動作。
洛钰婷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伸出纖纖玉指在他的額頭上點了一點,“胡說八道。”
二人說說笑笑地回到家中,洛钰婷去菜園子裏摘了兩個胡瓜,又将錢全部給林母。
林母數了數,皺眉問道:“怎麽少了一百文?”
林俊佑連忙說道:“我拿了一百文,放在身上零用。”
林母不疑有他,将四百文收下。
洛钰婷偷偷地看着林俊佑笑,吐了吐舌頭,拿着胡瓜去了廚房。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林俊佑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