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着頭看過去,紅布翻起的位置金光一閃,誰知老艄公馬上看穿了我的小心思,猛然蹲下身來,擋住了我的視線,“姑娘,在銀月鎮,還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的好。再怎麽說,這裏可是舉頭三尺有神明的地方。”
呵呵,不就是相傳這河中有尊河神嗎?傳說不過是傳說而已。不過,俗話說得好,入鄉随俗嘛!既然河神是他們的信仰,我沒必要在這上面與他發生争執。
當然,我能産生這種想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在他嘴裏多打探出一些我媽媽和文伯在這裏時所發生的事情。
等他站起身來時,紅布已經在竹籃上打了幾個結,除非風能把竹籃吹走,這老頭,不光動作敏捷,頭腦居然也特別靈光,根本不像年紀這麽大的人。
老艄公吩咐我坐好之後就開船了,看來他這一趟單單是為了接這只竹籃。我不禁又瞟了竹籃一眼,那金燦燦的到底是什麽呢?黃金?
船剛駛離岸邊,背後便傳來女人的急喊,“艄公,等等!”
六目相對時,我們三人都愣了!岸上站的,竟是拜河神的那對母女。
老艄公眯着眼睛,手裏卻越搖越快了,“二位請回吧!這一段時間我們縣城不歡迎外來人員!”
不是吧?土地是國家的,哪有這樣霸道的道理啊?我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當然也不敢說話,因為我就是外來人員!萬一被老艄公發現,趕下船去,這裏四周環水,地理位置特殊,想進去就不容易了。
“開元叔,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外人……”女人看着老艄公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更急了,聲音裏夾雜着一絲哽噎。
不會吧?原來他們認識的啊!可老艄公怎麽态度這麽強硬呢?只聽他樂呵呵地反問道:“你們如果不是外人,怎麽沒有住在銀月縣?”
氣得女人一跺腳,音調也随之高出了許多,“開元叔,我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麽要存心為難我們呢?就當給蘭芯一次機會吧!”
老艄公并不買賬,“秋容,當初既然千方百計要脫離銀月縣,如今又何必白費力氣呢?蘭芯這次是沒有指望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女人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用手指指着我,尖聲尖氣地怒罵道:“哦,沈開元,我總算明白了,你們一定是想把我們家蘭芯拉下臺來,好讓這個臭丫頭坐我們家蘭芯的位置,是吧?怪不得剛才看到我們時那股子找事的傲勁,就她那樣,想坐我們家蘭芯的位置?我呸!”
呃……這又是什麽情況?我今天早上才剛到這裏好麽?到底招誰惹誰了?這女人所說的蘭芯的位置,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開元我告訴你們,就算你們不讓我進城,我也有辦法進去。等到我們家蘭芯輝煌騰達,有你們好果子吃!”女人已經惱羞成怒了。
老艄公不再回答,兀自唱起了類似號子的歌謠,聲音渾厚,中氣十足。
船漸行漸遠,女人的叫罵聲依然能隐約聽到幾個字。
由于初來乍到,我也不好意思多問,不過還好,那女人不能進銀月縣這點我是聽出來了,要是讓她進來了,那我真沒好日子過了。
船還來不及靠岸,碼頭上便有個紅衣女子焦急地迎了上來,對着老艄公搖手,“哎呀,開元叔,怎麽現在才回來?”
“那邊送得慢了些!”老艄公把船靠了岸,捧起竹籃往岸上遞了過去。
紅衣女子接過竹籃,道了謝,火急火燎地朝縣城中心的方向奔去,不料趕得太急,一不小心絆在一截樹兜上,打了個踉跄,連人帶籃撲倒在公園裏。
聽到聲響,老艄公渾身一顫,臉色都變了。
“完了完了!”紅衣爬起來,看看四周,确認就只有我和老艄公後,她躲進了一排樹林中。
老艄公直搖頭,“不知道張大仙是怎麽想的,找這麽個笨手笨腳的丫頭,也不怕壞事!”
我又把他退給我的那一百塊錢遞給了他,“阿公,這一趟來回都只渡了我一個人,這錢你必須得收。”
他自然不肯收,“姑娘,船渡有緣人。既然大家有緣,你再這樣,就是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了。”
他這麽一說,若我再堅持就不太好了,只得把錢收起來。
“姑娘,我住在沙頭鎮,要是哪天碰上了什麽難事,可以去找我。你只要報了老艄公的名號,随便一打聽,左鄰右裏都會替你指路的。”老艄公依然樂呵呵地說。
說話間,紅衣女子從樹叢裏鑽了出來,朝我們吐吐舌頭,“開元叔,東西好着呢!”
說完,風風火火地走了。
老艄公倒像是松了口大氣。
我跟他告辭時,他無緣無故地說道:“姑娘,你要是我們銀月縣的人便好了。”
我正要問原由,他自己接過了話頭,“要不憑姑娘的長相和為人,這一次保證能雀上枝頭,大富大貴。”可能他認為這話中漏洞太多,馬上又補充道,“不過姑娘的面相看起來就是非富即貴,不管走到哪裏,都是掩蓋不了的事實。”
我又不傻,當然能聽出他是在敷衍我,所以也沒必要當真。
逛了一天,有些累了,準備就在旅館裏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不曾想一進門便被攔住了,攔我的正是旅館的老板娘。
“蘇小姐,你不是本地人?”老板娘約摸四十多歲,長得慈眉善目的。
我點點頭。
她又說:“這一段時間我們這裏不允許陌生人進城,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順了順頭發,這裏的人還處在原始社會嗎?仗着自己是從小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所以就得排斥外來人員?不過,眼下不是我糾結這個的時候,而是該如何蒙混過關,我總不能告訴她,我是個擺渡人,午夜時分坐公交車來這裏的吧?
“是老艄公帶我進來的。”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我撒了個小謊。
顯然我太低估了她,她的眼睛在我臉上掃來掃去,“你是老艄公什麽人?”
我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繼續編造,“他是我的遠房親戚。”
她的臉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對旁邊的服務員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去沙頭鎮開元叔家跑一趟,落實一下事情的真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