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可是靜下心來思考一番劉母撞牆之前的話，只覺得細思極恐。

劉母以為她撞牆之後就會帶走她知道的一切，也許她知道，自己才是整個事件的知情者，而她唯一庇護的人，只有她那個寶貝兒子，劉青華。

此刻，他剛剛得出這個結論，齊思遠那邊就傳來消息，劉母在送醫的途中失血過多，已死亡。

晏子钊望着窗外，深鎖的眉頭沒有一刻是舒展開的。

5-13

如果不是晏子钊給王心凝打電話，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劉青華，當所有人都指責劉母與白小娥的時候，她最寒心的卻是劉青華，孩子的親生父親，卻把孩子當作蝼蟻一般撚滅。

如果兇手不是他，還會有誰，當時與田貝貝在一起的人，只有他。

只不過這個案子，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除非劉青華親口承認，不然，無論誰說什麽，都不過是懷疑而已。帶着這樣的心情，王心凝來到了病房門口，那裏有兩個警察守着，她知道是晏子钊派來的。

門後的劉青華坐卧在床上，一只腿打着石膏，滿目傷痕，比前幾次見面都要顯得蒼老許多。一聽見門口的動靜，他立刻擡起頭來，“王律師……”

王心凝走進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上波瀾不驚，“聽說你要求見我，有什麽事？”

“王律師，我求求，讓我見見孩子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畢竟也是她的親生父親，之前是我錯了，現在我知道自己的錯誤，想要想辦法彌補她。”

“彌補？你怎麽彌補？”王心凝瞪着眼說道，“你是能還給她一個媽媽，還是能還給她一個健全的家庭？是你不要她，她出生的時候你在什麽地方，她出生之後，你連正眼都沒有瞧過，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孩子，而是你現在一無所有，只能想到她！”

“對，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說的沒錯，可我只有她了，王律師，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看到劉青華不停哀求的嘴臉，王心凝似乎看到了四個字，罪有應得。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今天的結果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可憐你，誰去可憐那個在太平間裏出生的孩子，誰去可憐連孩子都沒見上一眼就離開的田貝貝，你現在覺得你可憐，你伸手推田貝貝的時候怎麽不覺得她可憐？！”

“我沒有！”劉青華突然激動的喊了起來，“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王心凝冷笑，“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是白小娥推的她嘛？怎麽又變成自己掉下去？你母親還為此替你自首，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怎麽值得，怎麽配！”

劉青華一聽這話想要下床，可是掙紮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你說的自首是什麽意思？我媽她怎麽了？”

王心凝見他過激的反應，又望了一下門口的警察，突然明白了，“你還不知道吧，你母親去警局自首，然後撞牆自殺，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去世了。身為兒子，沒想到你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媽，媽，你騙人，她不可能，她不可能！”

劉青華把床上的被子枕頭扔到了地上，伸手把床頭櫃上的東西掀翻在地，玻璃水杯應聲摔碎了，有不少玻璃渣子崩落到了王心凝的褲管上。他用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心中不滿與不解，在王心凝看來，都是無用功。門口的警察聽到了動靜跑進來查看情況，王心凝說了句沒事，示意他們不用在意。

“我說的是事實，也沒有必要騙你，你如果不相信可以直接找晏子钊确認。”說着她從手中的單肩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劉青華，“我建議你還是看看，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這個孩子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放棄女嬰撫養協議書》，文件最後的落款是劉母的名字，她的簽名。

劉青華翻着文件的手在發抖，“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白小娥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你們最開心的那一天，也是趙璇警官被停職的那一天，當時你母親找到我，說要徹底放棄這個孩子的所有權利，于是，她便在這份協議上簽了字，所以，你和這個孩子沒有任何關系了，這個決定一開始你的母親就已經替你選擇好了。”

“你騙我！你騙人！不可能！啊——！”

劉青華二話不說把手裏的協議撕得的粉碎，王心凝看得出來，他在強迫自己逃避現實，這個階段的人，因為現實落差，心理起伏很大，所以會盡一切可能的發洩，包括自殘的行為。

淚眼模糊的劉青華從病床上滾下來，左腿因為石膏不能彎曲，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無助的坐在地上，他握住拳頭，不停的砸在地板上，砸向自己的石膏腿。

王心凝在一旁默默的注視着他，過激階段過去之後，人會因為之前的發洩而感到無力虛弱，這個時候反而會變得安靜起來，想要封閉自己。這時，就是催眠最佳時機，也是王心凝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等待的時機。她從包裏拿出一個帶線的黃色毛線球，走到劉青華的身邊，蹲下身來，與他視線齊平，把毛線球放到他眼前，轉動繩子，毛線球不停的左右來回擺動。

“看着它，眼睛視線随它的方向移動，你将進入一個世界，一個你向往的世界裏……”

劉青華的黑眼球随着毛線球的方向不停轉動，兩分鐘之後，他慢慢進入了那個王心凝口中的“美好世界”。

王心凝語氣緩慢而柔和，“你聽着，你出了車禍，很嚴重，也許以後都不可能再生育了，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你感到很絕望，是不是？你沒有了牽挂，沒有負擔的，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劉青華。”

王心凝聽到他的回答，放下毛線球，打開了口袋裏的錄音筆，繼續問他：“你的妻子叫什麽名字？”

“田貝貝……”

“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她已經死了。”

“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知道。”

“我要你詳細的描述，當時田貝貝是怎麽死的。”

“我知道白小娥懷了男孩，去醫院找貝貝，讓她流産，她不去，我們吵起來了，我就帶她上了天臺，本來想勸她，可是她情緒越來越激動，她說要和我離婚，成全我和白小娥，但是我想離婚後将來孩子還會來找我要撫養費，怎樣都是個麻煩，我故意說下去勸媽簽字，趁她不注意，悄悄回來把她推了下去……”

“萬一田貝貝懷了男孩呢？”

“白小娥懷了男孩，将來我肯定不可能把孩子扔在外面，貝貝早晚都要知道，以她的性格要是留着，将來肯定有更多麻煩，而且媽說過，她肚子又圓又大，肯定是個女孩。”

聽到這兒，王心凝不覺得眉頭一皺，這些話實在紮心。

“你有沒有後悔過？”

“有，也沒有……”

王心凝突然覺得再問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她重新拿起毛線球，放到劉青華的眼前，像一開始一樣重複動作。

“現在睡吧，你已經累了，睡一覺，一覺起來剛剛說的話也會忘記。”

劉青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分鐘之後果然睡着了。

5-14

劉青華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夢中的他并沒有來到美好世界，沒有見到田貝貝，也沒有見到孩子，而是跌落了無底的深淵，黑暗漫無邊際，只有寒冷與孤獨，那将是他的餘生。

犯錯的人，終究會得到法律的制裁。

“據悉，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我國将全面放開二胎政策。這代表着，我國實施了30多年的獨生子女政策正式宣布終結，只要是合法的夫妻就享有生育二胎的權利……”

醫院的大屏幕上滾動播報最新的新聞消息，有心人都圍着大屏幕觀看，王心凝擡頭看了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冷冷的光，突然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無數個劉家人一樣家庭的深深的嘲諷。

王心凝通過催眠劉青華的方式知道了真相，雖然劉青華的确就是殺死田貝貝的兇手，與自己之前猜測的一樣，可是，她心裏卻不怎麽暢快，總覺得現在回看整個田貝貝事件，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自己的心裏，喘不過氣來。

她走出醫院，卻看到了晏子钊，兩個人像是不約而同的巧遇。其實晏子钊是特意在這裏等她的，王心凝知道，他等的不是人，而是證據。這也是晏子钊讓她過來見劉青華的原因。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晏子钊與王心凝兩個人坐在車裏，空氣裏全都是沉默。

王心凝把錄音筆給了晏子钊，“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