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同山被唐羽從地下室中提了出來,見他放在了大殿中的方桌上。

三人圍在了方桌前。

溫同山睜開了眼睛,掃視了三人一眼,輕輕嘆息一聲,說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蘇照和唐羽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他肯定是有話要說。

溫同山在籠子中掙紮了一下,苦笑道:“唐小哥,能否為我輸入一些真元,我現在已經是油枯燈盡,我怕我的經歷沒講完就挺屍了,這裏面的許多事可能就永遠成謎了。”

唐羽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早就看出來溫同山的修為已經全廢,就算擁有澎湃的真元也無濟于事了。現在輸入一點真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為了吊着他的命,不至于讓他一下死去。

兩道柱子般粗細的白色真元從唐羽的掌心冒出,輸入到了溫同山幹枯的身體裏面。溫同山那骷髅般的軀體瞬間變得飽滿,臉色也紅潤了起來,雙眼奕奕有神,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叱咤風雲的一代枭雄。

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溫同山幽幽嘆息一聲,說道:“唉,從哪裏說起呢!我那年和夜魅反目之後,帶着一幫兄弟們就來了東土大陸,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壯大自己的力量,等時機成熟了再重新殺回霧沼,奪取魔帝之位。”

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聽他講。

“我只是一個護法,就算殺回霧沼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于是我想起了被鎮壓在雲山中的前魔帝黃鼎的元神,結果去了幾次,想要将老家夥的元神搶回來都沒有成功。後來,我們只好轉戰東土大陸的其他地方,一邊修煉,一邊等待時機。”

溫同山講的這些事情,唐羽和蘇照都曾經參與過或者了解詳情,見他還有喋喋不休地講下去,于是喝止住他:“講講你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還有唐順是怎麽成了劉喊的奴隸的,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啰嗦了!”

溫同山展顏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又嘆息了一聲說道:“我之所以願意把這些密辛講出來,無非是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幫我正一正名聲,不管怎麽說我也曾經是一名萬人敬仰的神國護法。”

“是萬獸敬仰吧!”唐羽冷哼一聲。

溫同山苦笑一下,接着講了下去。

“自從我的孩子被張青君殺死之後,我就意識到自己的法力境界都太低。神國有青君子這樣的高手坐鎮,我想奪取帝位基本無望。我苦思冥想,意識到靠單純的修行是無法彌補我和夜魅之間的差距的,于是我決定走邪道。”

他說到這裏,李不酒好奇地問道:“你們魔族的修行不是一直走邪道嗎?”

溫同山尴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繼續說了下去。

“光明神國曾經出過一個獸帝,修有各種詭異的秘術,可惜後來大多都已失傳。于是我悄悄地潛回霧沼,将獸帝的墓挖掘出來,從中找到了一本修煉手劄。但由于時間太久了,獸帝的手劄大部分都已經消失湮滅,唯一留下來的是一個叫做吞天神功的修煉方法,修煉這種功法必須得借助于一種生活在黃泉附近的蛤蟆,這種蛤蟆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些蛤蟆,它們有個名字叫做黑雲蛙。我率領手下衆人,趕到一個叫戰鬼坳的地方,哪裏是距離黃泉最近的地方,從哪來捉了一百多只黑雲蛙。然後找了這樣一個地方,隐藏起來修煉。”

溫同山臉上的血色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兩頰慢慢地癟下去,唐羽知道他的生活之火快要結束了,于是伸手扶住他的後背,再次将真元輸入進去。

“謝謝你,年輕人。吞天神功的修煉方法是飲用黑雲蛙的血,吃黑雲蛙的肉,将它的毒性引入自己體內,加以運行。我因為已經入聖,無法修行,所以将這個辦法傳授給了劉喊等弟子,讓他們練。我知道黑雲蛙有毒,但卻沒想到它的毒性如此厲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的弟子們都毒發身亡了,劉喊毒發時,我向他身上輸送真元,想幫助他壓制毒性,沒想到他竟然張口咬了我一下,吸了我一點血。劉喊吸了我的血以後,整個人都變的不一樣了,他奇跡般的活下來了。”

蘇照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憫之色。

“在死亡面前,忠誠、友誼、道德這些東西都顯得十分可笑。劉喊從嘗了我的第一口血之後,他對我的忠誠就動搖了,然後我就被他設計廢掉了法力,成了一個廢人。他将我關在這裏,每當毒性發作時就來咬我幾口,吃一塊我的肉,喝一口我的血。至于那個叫唐順的年輕人,是我們在攻打楚國時,順手擄來的。劉喊用少量的黑雲蛙毒性就完全控制住了他。”

原來如此,唐羽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麽,內心裏猛地一酸。是可憐唐順還是可憐唐順的妻兒,他自己也不知道。

溫同山講完這些事情之後,眼中的神色漸漸渙散,血色一點一點消失不見,最後他勉強擡起頭,望了三人一眼,笑了笑,倒下了。

唐羽望着生命正在消失的溫同山,心中靈犀一動,急忙将“大光明天”的牌子取了出來,舉到溫同山的面前,大聲問道:“你可曾見過這個牌子,你知道大光明天在什麽地方嗎?”

溫同山用眼中的最後一點光瞄了一眼牌子,艱難地說出了三個字:“在霧沼”然後雙眼合攏,身死道消。

唐羽急忙伸指一點,一道真元凝聚的光芒打入了溫同山的身子中,但這一次他的雙眼卻再也張不開了。

“霧沼,大光明天在霧沼那也就是說我的父親在霧沼?難道他……”唐羽感覺脊背上一陣陣發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蘇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你的父親怎麽可能是魔族的人,現在我們去找找唐順吧!”

三人走出了地下室。

山巅之上,數百只黑雲蛙還在朝天吞吐着黑色雲霧,他們頭頂的天空漸漸變得暗了下來。唐羽知道這種陰毒之物平常的法寶難以消滅它們,因此他縱身飛了過去,在半空中引動天雷,借助雷海電洋,将數百只一丈多高的蛤蟆包圍了起來,大燒特燒。

一瞬之間,烤蛤蟆的香氣就漂浮在了天空之中。

蘇照散開神識,四處察看尋找唐順。大山雖然層巒疊嶂,林海綿延,但對于擁有神識的修士們來說這都不是個事,一忽兒的功夫,唐順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蘇照的識海之中。他正坐在一個山洞前,擡着頭呆呆地望着遠方。

三人飛了過去。

大悟山中烤蛤蟆的香氣缭繞不散,卻不見有猛獸出現,想來這裏的獸類都已經盡數被毒死了。

唐順披散着長發,眼神呆滞,臉頰上的一縷血絲異常醒目,聽見三人走路的聲音,他擡起了頭。

“順兒,跟我們回神京吧!”蘇照邊朝他走去邊說道。

“不!師父,你們不要過來!”唐順突然激動起來,大叫一聲,站了起來,将身子靠近了一個山洞。

唐羽張開天眼,透過唐順的身子朝裏一瞧,将山洞幽長寬大,洞中竟然藏着數百頭猛獸。他心中恍然,難怪這山中不見虎豹,原來都被囚禁在了這個洞中。

三人停下了腳步。

唐順蜷縮着身子,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着:“不,不要帶我回神京!不要帶我回神京!”

蘇照柔聲安慰道:“順兒,這又不是你的錯,跟我們走吧!”

唐羽在一旁說道:“是啊,唐順,雖然咱們兩個不對付。你也一直瞧不起我,但你為端木瑩和孩子考慮,也應該跟我們回去啊!”

聽到端木瑩和孩子,唐順放開了緊抱着頭的雙手,淚流滿面,擡頭望天,口中喃喃自語:“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他們!”

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等着他。

唐順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他身子一晃離開了山洞,随手一拍洞口。頓時間,山洞內黑霧滾滾,伴随着驚天動地的獸吼聲,數百頭各色猛獸沖了出來,有生着雙翅的猛虎,有長着十幾只眼睛的金錢豹,十幾丈高的白狼和角如尖刀的野牛。

猛禽怪獸如怒潮一般沖着三人撲了過來。

唐順飛到半空中,全身上下黑煙缭繞,數十只黑色的手臂從他的身體裏生出來。他面容猙獰,沖着三人喊道:“我不要你們假惺惺的同情,咱們一起去死吧!”

面對這洶湧狂暴的獸群,三人雖然吃了一驚卻并沒有驚慌。唐羽立即祭出一根火羽,一片洶湧的火牆豎立在了三人的面前,将獸群擋了下來。然後他召喚出天罡弓,輕輕一彈弓弦,天地精氣頓時瘋狂湧入到弓弦中,數十只閃爍着銀色光輝的光箭就躺在了弓背上。

唐羽輕舒猿臂,拉動天罡弓,數十只長達幾十丈的光箭紛紛透過火牆射向了獸群。

唐順虛立空中,數十只漆黑的手臂揮舞起來,團團黑煙化作黑色的雨滴鋪天蓋地灑向了三人。

蘇照手中的玉劍一抖,一片玉色光幕出現在了三人的頭頂,将黑色雨滴擋了下來。

火牆漸漸坍塌,數十只白狼沖了進來,個個都生着幾尺長得獠牙,伸着血紅色的舌頭,嘶吼着朝三人撲來。

唐羽揮劍斬了幾頭,其餘的幾頭則繞過他朝着蘇照和李不酒攻了過去。

李不酒此時正憋了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洩,将幾頭白狼龇牙咧嘴地撲來過來,他大吼一聲:“來得正好!正好給老子出口鳥氣!”喝罵聲中,雙臂化作兩把刀,一把燃燒着熊熊的紫色火焰,一把則散發着砭人肌膚的冰寒。

白狼撲了過來,李不酒揮刀如同切菜一般,咔嚓咔嚓将白狼的狼頭切割了下來。

天空中,唐順如同瘋了一樣,數十只手臂舞成一片虛影沖着唐羽撲了過來,他大喊大叫,聲嘶力竭,狀若癫狂。

唐羽收了天罡弓,迎着唐順,掄起金色的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一拳将唐順砸得飛了起來,在半空中飄蕩了幾下,如斷線的風筝一樣,跌落了下來。

李不酒揮刀殺了白狼後,感覺不過瘾又沖過火牆,直接撲向了獸群,蘇照也移步過來,劍芒飛舞盡情地收割者虎豹的獸頭。

這一場血腥的厮殺,持續了一枝香的功夫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