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老虎(一)
“楚琪姑娘想了解妖怪的生活,所以我打算帶她去幾個有故事的妖怪那裏。”伶鼬說道。
“所以你們現在打算先去誰家?”人臉蜻蜓問。
“先找老虎沐兮。”
“什麽?老虎?不會吃了我吧?”楚琪一聽有點打退堂鼓了,老虎本就是森林之王,再是妖怪,這得多吓人。
“怕啥?那老虎也曾經披上人皮去過人間。”伶鼬一臉輕松地說:“況且還有我呢?她不會吃你的。”
“對對對,楚琪姑娘我也能保護你。”人臉蜻蜓掐着細嗓子說道。
“你就算了吧!”人臉蜻蜓成功得到了伶鼬的白眼。
這一路上有着數不勝數的小妖怪,要麽是嬉笑打鬧的小花小草,要麽就是些奇形怪狀的小動物,與其說是妖怪,更不如說是動畫片裏的小精靈。
果然,一草一木皆有靈是真的。只不過大部分人沒有看見的福氣罷了。
楚琪邊尋思着邊走,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個山洞前。
龍潭虎穴不過如此吧!
雖然伶鼬先生和人臉蜻蜓看上去都很友好,但是這老虎精不知道是什麽樣,所以楚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才到門口,只聽裏面傳出了震人心魄的吼叫聲。
“來客人了,說人話。”伶鼬先生朝裏面大喊。
“跟你說什麽人話诶,這個小姑娘是?”
說話間,一個妖怪從洞裏走出,這妖怪渾身橘底黑條的斑紋。長着女人的腦袋,老虎的臉龐,直立的身體,而雙腳卻是龐大的虎爪,渾身是老虎的皮毛,後面甩着一根長尾巴。
“你好,老虎姐姐,我叫楚琪,很高興認識你。”
“哦,你叫我姐姐?你是?”
“沐兮,這個是來我們這裏做客的人類姑娘。”
“楚琪,你可以叫她沐兮姐姐,因為她之前僞裝成人類時,名字就叫沐兮。”
伶鼬先生兩邊互相介紹着。
“我說伶鼬呀,一個人類女孩兒來上這裏做客,你也信?哪天咱們被滅的連渣都不剩,可都賴你啊。”老虎精沐兮低聲說道。
“不會的,是晴晴介紹來的,我的愛人應該不會看錯的。”
“我的前車之鑒,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沐兮說着,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之中。
他們邊說邊進入了山洞之中,這洞裏很簡陋,有的也只有草垛,一行人在草垛上坐下。
“打擾一下,各位,”楚琪小聲問道:“你們妖怪都會說人類的語言嗎?”
“你可真看得起我們,哪有幾個會說人話的?”人臉蜻蜓一臉顯擺的說。
“沒錯,”伶鼬先生接着說:“不同的動物種類是沒有辦法溝通的,但是如果都修煉成妖怪,然後學會了人類語言,就可以相互溝通了,就比如說我們幾個。”
“對,這得看天分,就比如說咱們這個山裏,修煉成妖怪的不少,會說人話的真沒幾個。”人臉蜻蜓說。
“好像就十幾個。”沐兮說道。
“所以楚琪,你想了解我們,我也只能帶你來找這些會人類語言的妖怪了。”
“原來是這樣啊!”楚琪心中不禁感慨。
“所以你到底想了解些什麽呢?”沐兮問道。
“木兮姐姐,請問你在這個山裏修煉了多久啊?”楚琪問道
“唉,我本不是這個山裏的妖怪,我是逃難來這兒的。”沐兮表情失落地說。
“之前那個山被她禍害慘了。”人臉蜻蜓說。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嘴這麽欠,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伶鼬先生很不滿地瞟了他一眼。
“他說的沒錯,之前那個山裏的所有妖怪都是因為我才遭到不測。”
沐兮陷入了沉痛的回憶之中。
—————————————————————
很早以前,沐兮還在她所生長的山裏,當時的人類社會科技并不發達,所以很多山林都是人類未曾糟蹋過的。在那個山雖然不大,但妖怪有的是,甚至膽大的,還敢趁着夜色跑到人間去吃小孩。
和沐兮修煉的還有她的伴侶,一只更加威武強壯的公虎,妥妥的森林之王。
他們結伴修行相約好,等修煉成人後一起去人間享受繁華,過多姿多彩的生活。
但是突然出現的獵人打破了這美好幻想,這群獵人像是有備而來,并且專門奔着老虎來的。
他們在林中設下了天羅地網,不抓到老虎不肯罷休。而那時,沐兮和愛人還差一點沒有修煉成人形,所以同時以老虎的形态落入圈套。但就在最後一刻,公老虎不顧一切保護了沐兮,讓她逃出了獵人的陷阱,而獵人最後将沐兮的愛人抓住帶走了。
失去愛人的沐兮,每天惶惶不可終日,她找到了山裏的畫皮師,請求它為自己制作一幅人類的皮囊。她想去人間尋找自己的愛人,把他救出來。
可是以沐兮現在的修為,根本沒有披上人皮的資格。
“你要知道,”畫皮師嚴肅地說:“首先是你的形态,你必須修煉到人的形狀,我才能給你披上人皮,再者說,你對人類的規矩,你這樣莽撞的下山,很快就會暴露,你知道嗎?”
畫皮師是着山中的豺狼精,由于他是少數精通畫皮術的妖怪,所以山中的小妖們都尊稱他為先生。
“先生,求求你想想辦法,我必須得去找他,你放心,我早就學會了人類語言,絕對不會在人類面前現出原型,絕對不會。”
“這很難辦呀,你再修煉一段時間,只要能修煉出人的形狀,我就讓你去好嗎?”
“多謝多謝了,先生。”沐兮回到了山洞裏,日夜修煉很快,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次月圓之夜。她從老虎的形态蛻變成了獸面人身的妖怪。
再次找到畫皮師,畫皮師猶豫不決。
“你修煉的倒是挺快,但是本性是很難改的,萬一下山後誰欺負你你就把誰吃了,那就麻煩了!”
“先生放心,為了我的愛人,我一定會控制住自己,我知道該怎麽辦。”
“行吧,記住你說的話就好。”
最終畫皮師拗不過她,只好趁着夜色下山,找了個落單的姑娘,扒下她的皮,經過專業的手法制作,成了一副可供妖怪使用的完美皮囊。
“這皮囊不可以一直用,一年回來一次,我會把這皮囊畫得逐年衰老。”
“先生,不用這麽麻煩,我的目的只是找回我的愛人,把他救出來,然後我們同回深山,一同修煉。”
“好吧,萬事小心。”
經過了畫皮師的千叮咛萬囑咐,她穿着這身人皮下了山。
“沐兮”就是她為自己取的人類名字。
下山後的沐兮到處打聽,詢問着愛人的下落,用了很長時間才得知,自己的愛人被獵人送到了一個富貴人家當寵物,供人觀賞。
沐兮很是氣憤,再怎麽也是森林之王呀!怎麽到人類那兒那麽沒面子?
為了接近愛人,沐兮來到了那富貴人家的門前,謊稱是逃難至此的可憐女孩,希望他們能收留自己,自己可以為他們端茶倒水,劈柴做飯。
這家的女主人很是通情達理,便收留了沐兮,讓她做了一個丫鬟。
沐兮雖然是第一次到人間,但她的學習能力很強,看着別人如何幹活,自己也很快就學會了。
而她的最終目的是接近那個鎖住自己愛人的鐵籠子。
很快,沐兮憑借着膽大心細,成功的争取到了飼養老虎的任務。
這可是其他丫鬟仆人趨之若鹜的苦差事呀。
沐兮與愛人心有靈犀,每當夜深人靜時,沐兮便會坐在那鐵籠子外面,和籠中的老虎說着心裏話。她說早晚有一天會讓叫他出去,但現在人多眼雜,還不是時候。
就這樣,他們朝夕相伴了很久,直到沐兮遇見了一個愛他的人類男孩。
世上最不靠譜的就是諾言,如海市蜃樓般虛無缥缈,最蠢的事便是相信諾言,沉浸于泡影之中。
那個男孩兒是一個與沐兮朝夕相處的男仆,長得英俊帥氣,對沐兮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們在朝夕相處中,也慢慢互生情愫。
很快,這家的女主人知道了二人相戀的事情,女主人很是通情達理,她親自主持,讓他們結為了夫妻。
由于那男仆平時勤勞肯幹,很受老爺夫人的喜愛,所以當他與沐兮成為夫妻後,老爺便親自出錢為他蓋了間房,并讓他管理自己的一小部分生意。
自此之後,沐兮便真正的有了自己的家。
沐兮跟着丈夫搬到新家後,每天在家洗衣做飯,小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一天夜裏,沐兮的丈夫回家後,看着沐兮坐在床上縫衣服,溫柔地坐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知道嗎?你真的與別的女孩不同,記得我們在老爺那兒幹活的時候,別的丫鬟都害怕老爺養的老虎,只有你對老虎就像對自己的家人一樣溫柔。”
聽了這話,沐兮的手一哆嗦,她心虛了。
是啊,自己披上人皮,來到人間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事情的發展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順利,想要拿到鑰匙,趁人不備,把老虎放走輕而易舉。可是為什麽現在卻和人類男子成了親,并有些舍不得現在的生活呢?
一無所有時,誰都能兩袖清風,發誓此生初心不改。那願望滿足後呢?還甘願停留在原地嗎?
人間的一切都是那麽有趣,各種各樣的食物,美麗的衣服發飾,還有愛自己的丈夫,自己修煉不就是為了上人間體驗幸福的嗎?
如果放棄現在的生活,脫下人皮和那公老虎回到山裏,那着實有些可惜。
但是沐兮又覺得十分愧對曾經的愛人于是她抽出時間回到了那富貴人家裏,說是想要看一看那只老虎,畢竟照顧了很久,都有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