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師父,此次你我怕是難逃一死。但我很高興能夠與你結識一場。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徒弟。喚你一聲師父,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欠你的情,我下輩子再還你。”
她哽咽着扶住張良輔與他一同起了身。
韓常來到他們身邊,恭身道:
“夫人,我們該回營了。四太子還在等着您。”
等着她?真是辛苦他了。
他一定等得很心急吧,等着看她一步一步落入他設下的圈套後絕望無助的樣子。
韓常帶着她走到兀術的大帳前時,她頓住了。
她該怎麽面對這一切呢?
是該恨他怨他嗎?
可她別忘了,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是金國四太子的側妃,是她自己要逃離他的,只不過是被他抓了回來而已。
韓常先進了帳,很快便從帳內出來,然後掀起簾門讓她進去。
她徐緩地挪動腳步,腳下仿佛有千斤重,每向前邁一步,就仿佛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
終于進了帳,帳裏只有她和兀術兩個人。
此時的他,正背對着她站在帳中央,久久沒有回過身來看她一眼。
他也恨,他也怨!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亦或者處置出征前還跟他百般恩愛,現在卻是費盡心思要逃離自己、要跟其他男人雙宿雙飛的女人。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帳門處,偌大的軍帳裏靜得只聽到倆人的呼吸聲。
她快要被這駭人的靜寂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若直接暴跳如雷、怒氣沖天地指責她,甚至殺了她,她都無所謂。
可他這種不正常的靜,讓她對他捉摸不定,她心裏很不安。
或許最多也不過一個死,或者像從前一樣用她身邊的人來折磨她。
可她心裏還是慌。
莫名其妙的慌!
她低着頭,終于看到不遠處那雙精美的烏皮靴緩緩朝她走了過來,來到她面前站定。
她深吸一口氣,幹脆什麽也不管地閉上了眼睛。
由得他去吧!
“累了吧?累了就進去好好休息。”
他望着她一臉豁出去的樣子,淡淡地說着。
仿佛什麽事也沒有,什麽事也不曾發生過。
趙莞緩緩睜開眼睛,眼淚一下沖了上來。
她不敢擡頭看他,怕自己的脆弱在他眼前暴露無餘。她拼命忍着要滾眶而出的淚,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想哭就哭,何必要忍得這麽辛苦。
”他淡淡的聲音傳來。
看着她故作堅強的可憐模樣,終是不忍,将她抱了起來走向了內帳。
他将她放在床上,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只是将她放下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去。
趙莞終于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待終于哭夠後,天也漸漸黑了下來。她靜靜躺在床上,頭下的枕頭被淚水浸濕也不管不顧,任由冰涼的潮濕緊貼在臉側,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醒來時,帳內耀眼的燭光晃着她的眼睛,很是刺眼。
更刺眼的,是靜靜坐在榻上靜靜看着她的兀術的眼神。
那眼神裏有怒氣,殺氣,怨恨,還摻雜着一絲的不甘心。
在看到她醒來後,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站起來走向她。
她本能地往床的另一邊躲,抱緊被子縮成一團。
剛剛他的眼神,明明是恨的,是怒的,雖然他很快收斂,但還是被她看到了。
他所表現出來的平靜,不過都是僞裝的假象。
看着她眼裏的懼怕與陌生,他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僵直地坐在了床沿上,一言不發。
他和她之間,怎麽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出征前的那段日子,她明明對他那般柔情脈脈!
他不信!
他不信她之前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她為了騙取他的信任而刻意裝出來的。
可是,她确實是跟着其他男人私奔了。
現在被他抓住後,她竟把他當洪水猛獸一般,那麽怕他,不待見他。
帳內再次陷入靜寂。
“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處置張良輔?”
終于,在沉悶了許久後,他幽幽出聲,語氣很輕,卻帶着絲絲戾氣。
每每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就證明他已經發了狠。
趙莞在他說出這話後也忽然平靜了,平靜過後就是麻木。
“随你便。”
她早就預想到張良輔會有怎樣的下場,所以心也放開了。
其實張良輔也跟她一樣,死,對他們都是一種解脫。
他突然笑了。
驀地從床上站起來,“好,我現在就去殺了他。”頭也不回地急步而去。
趙莞空洞地坐在床上,呆望着那燭臺上跳躍着的金色火焰。
她緩緩起身,走到那燭臺跟前,拔掉燭臺的底座,露出一截尖銳的插針,她望着那插針喃喃地說:
“師父,我來陪你。”
她高高揚起的手臂被一個臨空飛來的細小硬物用力擊打了一下,她一陣劇疼,手上的燭臺掉落在地。
“想跟他一起死?想在陰槽地府與他雙宿雙栖?別做夢了。”
他咬牙切齒,連眼睛都迸出了血絲。
他就知道她會這麽做。
在剛走出帳門他就突然想到了,于是馬上又折回來,果然看到她拿着半截燭臺對準了自己胸口……
他恨意更濃,一個健步跨到她面前,把她當小雞一樣拎起來,“說,你們倆是不是早就有了茍且之事?”
趙莞望着他被怒火熏紅了的雙眼,心裏突然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唇角微微上揚,只露出一絲叽嘲的笑意。
他氣急敗壞地将她甩到床上,對着外面咆哮大喊:
“把張良輔帶進來。”
很快,依然被反綁着的張良輔便被帶進了內帳。
此時的張良輔已經落魄得不像樣子,頭發散着,臉上身上血跡斑斑,顯然是剛剛遭了刑。
張良輔被迫跪在那裏,兀術陰狠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滿臉驚懼的趙莞,他走到她身邊将她一把拉進懷裏,惡狠狠地道:
“你們倆不是想雙宿雙飛麽?現在我就讓你們明白,這一輩子你們都休想。你是我完顏兀術的,永遠都是。”
他粗暴地撕開她的衣服,粗暴地吻她。
趙莞拼了命地反抗,撕聲地對着他哭喊:
“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張良輔不敢看床上那一對相互“厮殺”的男女,他埋着臉無聲痛哭,心裏悲痛到了極點。
面對失去理智的兀術,趙莞拼盡了全力抵抗,最後在他大力的鉗制下,她終于失去了所有力氣,她的心‥‥‥麻木了。
她放棄掙紮,如木偶一樣由他擺布。
面對木然空洞的趙莞,兀術卻停手了。
他看着她沒有一絲生氣的臉,突然醒悟過來。他将已經被他弄得衣衫不整的趙莞用被子蓋住,挫敗地坐在了床上。
他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張良輔,對着外面喊:“把人帶出去。”随即便有兩個人進來将張良輔押了出去。
趙莞依然一動不動地躺着,若不是還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兀術差點以為她死了。
他将被子拉開,見她正雙手用力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一臉的害怕與防備,就像一只瀕臨死亡可憐無助的小獸,明明已經走投無路,卻依然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
他瞥見她胸前的纏胸布,一整塊大大的白布将整個胸脯緊緊纏了一圈又一圈,硬是将原本豐挺的胸脯裹成了平地。
他眉頭一蹙,勒得這麽緊,不難受麽?她還能順利地呼吸嗎?
他強摟過她,不顧她的掙紮,将她胸前的纏胸布慢慢解了下來,然後将她的衣衫拉攏,重新給她蓋好了被子。
他曾無數次地想過在揭穿他們這對“奸夫淫.婦”後,他要怎麽處置她?
張良輔自是不必說,随他怎麽高興怎麽來。
可她呢?
是把她關起來永世不得見天日?
或者為她的不忠行為讓她游街示衆?
幹脆點直接一箭射殺了她而眼不見心不煩。
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對她的種種懲罰,他也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他期待看到他們因全部希望落空而絕望的表情。
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面對她那張倔強而美麗的臉,那張又恨又愛的臉,從前所醞釀的一切都成了空想。
他竟然狠不下心來。恨她卻無法狠心地去處置她。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窩囊,只能隐忍着心裏的怨恨與不甘心。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