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着雨,長江邊上有家小飯館,向來人不多,今日就接待了吳盟兩人。
吃了中飯,兩人也沒離開,給了錢,老板整治了幾個小菜,就帶着老婆孩子出去了。
于三的車停在外面的時候,吳盟和郭鏡正在釣魚。
于三手下的李哥,郭鏡見過。
除了李哥,于三還帶了六個人。
吳盟進屋,于三和李哥手下的兩人也進來。其餘四人被郭鏡子帶着驗貨。
于三不是個話多的人,吳盟也不是,兩人沉默地吸着煙。
不過才十五分鐘,外面還是沒有動靜,于三才看吳盟,“這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外面那四人倒地了。”吳盟回答他。
身邊李哥的槍口便直對上吳盟。
吳盟笑:“你若是殺了我,咱們可只有三分鐘,三爺也知道,我在中東幹過一段時間,對炸彈的了解總比你們強。”
炸彈?
身邊幾人均有些慌張,李哥讓其他兩人到處查看炸彈到底放在哪兒?
“你哄我?”于三開口。
吳盟緩聲,“倒不是。”
他說話間,找炸彈的兩人在餐桌下倒是發現了散着報警的炸彈。
李哥讓人去拆炸彈,吳盟卻道:“可要快一點,否則咱們都得死了。”
李哥三人不敢動,看向于三。
于三緩聲:“你兜了這麽大圈子,到底是為什麽?”
“我和三爺沒怨沒仇的,自然犯不着和你結怨。”吳盟說,“知道三爺這一年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昨兒不去親自見三爺,三爺今日也不會出現。我也找不到機會問問三爺幾句話,不用這樣的方法,三爺也不會說真話。”
“我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你覺得就憑這炸彈就能吓我?”于三笑。
吳盟丢給他煙,“你也不用急,我昨兒不是問了你嘛?海燕的屍體還好着呢。”
于三的臉色終于微微一變,但到底是個人物,神色變更間也不過是瞬間,“你查了送貨人只有我和外面的郭鏡,你怎麽知道我沒安排別的人呢?”
這話半假半真,但是于三卻不敢冒險,“你到底想要什麽?錢我除了打給羅老板和秦老板,自然也會打給你。”
吳盟搖頭,“昨兒你不是勸了我的話,你忘了?”
“唐小姐?”于三試探着開口。
吳盟點頭,“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對付一個小姑娘,過去二十幾年,你和這姑娘更談不上過節,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麽?”
于三這才知道了吳盟的意思,到了這一刻,他倒是有些放松了,“也不瞞你,我也對這事不了解,不過是幫個人忙而已。答案和黔城的一樣。”
吳盟笑笑,“這話你覺得我現在會信?即便如此,想必對方必定許諾給你莫大好處了。”
“好處談不上。”于三的唇色有些發白。
李哥的槍口還對着吳盟,吳盟看看他,桌子底下的炸彈還在,時間一分一秒地減少。
“你炸死了我,你自己也逃不了。”于三說話。
吳盟道,“別忘了我外面還有朋友呢。三爺,還是爽快些,告訴我背後的人就是。這樣貨和人都是完整的。三爺何必耽擱時間,非要逼着我使出些其他手段?”
于三當然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意思。吳盟這個人,生死地獄中過來的人,有太多暗黑的屬性。
于三盤算着,終于開口,“姓孟。”
“孟?”吳盟說出自己的猜測,“和陳教授夫婦沒有關系?”
于三覺得口有些幹,“也許有,也許沒有,這個得靠你的本事查。”
吳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下的炸彈,“許諾你什麽條件?他們為什麽要殺唐糖。”
于三垂目,“這世上有很多神奇的事,也許孟先生知道吧。”
“孟先生住哪兒?”吳盟問。
于三笑:“你覺得我可能知道?我從來就只有通過電話。”
“只是通過電話你就為這先生做事,這顯然不符合你的風格。你是怎麽認識的?”吳盟問。
于三沉聲,“通過陳教授。”
“陳教授?”
于三點頭:“自然,陳右安。”
吳盟哦了一句,不再說話了。
陳右安,如果他沒記錯,應該是唐糖那個男朋友陳征的父親。
他起身往外去,李哥的槍便響了起來,吳盟翻身躲過,外面郭鏡開着車,車門打開,吳盟幾下就跳到車上去。
車子打了個漂移,竟然絕塵而去。
李哥等人要追,于三卻叫住了他,“不用追了,快走吧。”
匆忙往外去,這屋裏那炸彈顯示的時間只有60秒了。
李哥只得讓人去開車,然而60秒确實不夠的。
然而預想中的那炸彈并未炸開。
于三躲在邊上大怒。
吳盟居然騙他。
李哥開車過來,心下才微微放松,可是警車的聲音卻從不遠處響了起來,而十幾外的房子一聲轟響,竟炸開了來。
有人說煤氣,有人說黑社會炸的,無論是什麽,反正這一整天重慶的新聞就沒停過。于三又被警方看到在現場出入,只得被警察帶回去了公安局。
于三有的是關系,不過在裏面才待了一天就被公安局畢恭畢敬的送出來了。
他出來自然要讓人去找吳盟,但是人還沒找到,他便接到一封邀請函。
兩天後,他坐上去蘇州的飛機。
陳教授,孟先生,于三,陳路。
吳盟沉默着,陳征的父親在裏面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若是為了給兒子老婆出氣,這樣的格局實在是太小。
但無論如何,從這個陳教授出發都是個好辦法。
“這陳教授叫陳右安,歷史學家,據說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外出帶隊考古。這是我能找到的他助教的電話。”郭鏡給吳盟的電話是個座機。
吳盟撥了過去,但是那邊卻沒人接。
“我們要不要去趟北京?”郭鏡問他。
吳盟方要說話,手機卻響了,他看着電話裏顯示的號碼,手卻突然一頓。
郭鏡見他不接電話,正有些驚訝,卻見手機上顯示的竟然是“淩晶”。
“快接吧。”郭鏡催促他,畢竟是淩晶。
吳盟拿了電話,“你繼續打那電話。”
他下車,終于按了接聽鍵。
郭鏡看着拿着電話的吳盟肩膀微微一僵,也不電話那頭在說什麽,微微有些嘆氣。不過男女之間那點事,終究是當事人最清楚。
而他自己,還是一人逍遙自在最好。
他繼續打電話,一連好幾次,連吳盟那邊都停止了通話,這邊還是沒人接。最後一次,他都決定今日還是放棄,等明兒再打,誰知道就在最後幾秒鐘,那邊卻接了電話。
很甜的女聲,“找哪位?陳教授?”
很顯然,聽到陳教授三個字,那邊很是驚訝。
“陳教授早就辭職了。”
“辭職?為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
吳盟上車,眼睛微微帶着點澀,“有煙嗎?”他問郭鏡。
郭鏡遞給他煙,“電話打通了,但是陳右安半年多前就辭職了,說是從黔城帶回兒子骨灰後就辭職了。校方怎麽也沒留住。”
“還在北京?”
“沒有,說陳教授的妻子生了病,辭職完就直接帶着妻子回老家了。”
“他老家哪兒?”吳盟問。
郭鏡搖頭,“我剛才問了,說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老家是哪兒。”
吳盟皺眉,半天,才說:“沒事,總會找到的。”
是人總會找到的。
他抽着煙,煙霧在眼前蔓延,沉默着不說話。
郭鏡問他:“你心情不好?”
他不答,一支煙燒到最後,才開口:“淩晶結婚了。”
郭鏡愕然,“和誰?”
吳盟不答。望着車窗外,月色在慢慢升起,過去總歸是過去了,留不住的時光,從來都是結局。
“後悔嗎?”郭鏡終于問他,當年從中東那麽個生死地都要活着回來,為的不就是淩晶,只是回來後不過才半年,這段感情就結束在尼泊爾。
吳盟沉默,煙燒到頭,他都沒知覺,“人生沒有回頭路。這是淩晶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
郭鏡嘆氣,“如果沒有淩飛的事,也許你們今天都有孩子了。”
那是他們這樣的人向往的生活,可是終歸命運的齒輪卻不如人的想象。
吳盟的那一槍,徹底改變了淩晶和吳盟的結局。
“淩晶邀我去參加她的婚禮。”吳盟丢了煙頭,“我總要去看看的,她能開始新的生活,沒有什麽不好。”
至于過去,傷疤總會結痂。他和淩晶之間,故事遲早總會結束,即使沒有那一槍。
淩晶于他,只是生命中停留一瞬的旅客。
“我覺得邀請前男友去參加婚禮這事很操蛋。”郭鏡嘆氣,“別怪我說難聽的,她明知道你不會好過的。這太殘忍了。”
“這是我答應她的。”
當年離開的時候,淩晶說,“吳盟,我結婚你一定要來,我要讓你後悔,我要讓你看到沒有你,我照樣有人娶,有人要。”
也許對淩晶來說,這就是她希望看到的樣子。
郭鏡搖頭,半天,“那唐糖這事?就不管了?”
吳盟這人,喜歡上的女孩子都太有性格了,一個比一個作。淩晶還好,至少規規矩矩的沒出什麽大事,這個唐糖,惹的全他媽是些不好惹的角色不說,還有根本查不到的!比如那個陳路就是,除了查到是在上海一家事務所上班以外,什麽都沒查到,生活和白紙似的。
吳盟目光微微一動,想起唐糖,獨來獨往的唐糖,每次都是不聲不響的就離開。孤獨的,恐懼的。吳盟心裏終于生出了其他的情緒,他望向郭鏡,“自然不會。”
無論如何,他總不能放着她一個人在外孤獨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