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龍大仙!”吳悠一時有那麽片刻的失神,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踮着腳沖到他面前。

剛要開口,卻見鼍龍喊了聲:“別動!”

然後雙手往上一撐,穩穩接住了一個掉下來的凳子,放到邊上。“我說我這裏今天怎麽地上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原來是你們扔下來的。”

“臭龍,”藍韋炸毛:“你看看清楚,這都是你在海邊打架導致的,樹斷了,底也裂了,東西全都掉了下來。”

“就是,”吳悠回過神來:“你掀起那麽大的海嘯,把浮島全淹了,不僅房屋田地被毀,連族人都死的只剩下幾個,我們為了救人,從山頂裂縫掉了下來,結果掉到你的老窩裏,你快點把我們弄出去。”

吳悠和藍韋聯合,把鼍龍轟得差點找不着北,連連擺手:“我哪裏有打架,沒有的事,我和食魇神聯合,替他把封印打開了。”

“封印?”

“沒錯,封印是我當年打下的,如今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以我目前的能力,雖用了些時間,但還是打開了,食魇神出來後,還放出來十多個族民,也算是做好事咧。”

“做好事?”藍韋跳腳:“你到底看沒看到島上的狀況?”

鼍龍搖頭:“打開封印後我邀請食魇神飛到天庭神游了一圈,就天庭目前混亂的現狀做了深刻探讨,覺得是時候聯手整治天庭了。你們是不知道,那天庭如今簡直是妖魔橫行,無人管理……”說着說着,他聲音小了下去,在他們的目光裏閉上嘴巴。

“鼍龍大仙,”青琅走上前:“把我們弄出去,然後你親自去島上看看。”

“是不是很嚴重?”鼍龍有些忐忑。

吳悠踢踢腳下的爛櫃子:“比這個嚴重百倍。”

鼍龍如今神力大增,不過拂袖之間,三人已經回了聖女洞後院,此時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院子裏的兩皮桶糧食已經被洇濕大半了,吳悠立刻和青琅尋了點木板,搭到皮桶上面。

鼍龍站在如今是個大洞的一樓門口,很是唏噓:“怎麽會這樣?我不過是解了封印而已。”

“少說廢話,還我鳥窩。”藍韋賴定他了。

“今天晚上怎麽辦?”吳悠抹了把臉,看向青琅,二樓她是不敢睡了,任誰來睡,知道底下是深淵大洞都睡不着。

“還有哥哥他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吳悠望望漆黑一片的夜空,渾身都是無力感。

“他應該無事,我救到他時,身上沒有傷口,人也很好,等明日天亮,我們再過去找他。”青琅亦無奈,不過半天的功夫,整個島都變了,這如此大的破壞卻又是他們一手促成。

“都是我的錯。”鼍龍轉過身:“這裏如今也住不得人,不如你們還是跟着我回地底,”眼看三人都有拒絕之意,他忙安撫:“就一晚,明日天亮,我定讓聖女洞恢複原樣。”

“那整個浮島呢?也能恢複麽?”吳悠以為有了希望。

鼍龍搖頭:“這樹是因我而生,所以恢複起來易如反掌,可這島卻沒那麽容易。”

三人聽了,沉默不語。

鼍龍卷起二樓的被褥,連帶他們一起,又回了地底。

吳悠尋了個靠邊的幹淨地方,把褥子鋪上,還給了藍韋一角地方。

“先将就吧,至少沒有雨。”青琅安慰她。

“也不知道哥哥怎樣了。”吳悠眼皮犯困,心裏卻焦慮,躺在他懷裏,橫豎睡不着。

鼍龍坐在那個唯一完好的凳子上,閉着眼拈着指,仿佛老僧入定。方才他說能恢複聖樹,其實不過五分把握。

兩天前他找到封印,見到了食魇神,雖是黑霧一團,朦胧人形,卻依舊是萬年之前熟悉的同袍。

“我們被騙了。”這是食魇神開口的第一句話。

“天帝為何要這麽做?”這是他所問。

良久的沉默後,食魇神重新開口:“我想出去,找天帝問清楚。”

他嗤笑:“騙了就是騙了,損了兩員上古戰神,各自毀了數萬天兵,元氣大傷,神符皆歸他所有,原是我們自己蠢,你再找他有什麽用?”

“可我是忠心于他的。”

“難道我不是?”

“既然都是,他為何這樣做?”

“食魇神,你是個癡的,我說了你自是不信,等我解了你的封印,一同去天庭神游一番,想必會明白的。”

“你去過了?”食魇神驚訝。

“去過兩次,卻不長久,比不得地府,一次看到天帝,老了許多,一次看到淨月,已經重回了天庭。”

“淨月?當年為了碧海擎天獸被鎖在恨天鏡裏的淨月?”食魇神更驚訝:“她不是和西界魔仙勾結欲待造反被天帝發覺後誅了元神麽?”

“鬼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學了個吳悠翻白眼的動作,突然想到什麽,提醒道:“你若是出去了,千萬別在悠丫頭面前提碧海擎天獸和淨月的事。”

“你是說……那個潑婦?為什麽?”食魇神對吳悠印象深刻。

“她身邊那個男人就是被放逐浮島的碧海擎天獸。”

“什麽?”食魇神發覺今日吃驚已太多回。

“這浮島可是個好地方,上不通天,下不通地,中不通人間,人來了出不去,神怪來了也出不去,當年威震天宮的碧海擎天獸下來還不是普通人一個。”他唏噓。

“笑他作甚,你我不也一樣?”食魇神沒好氣。

“不,不一樣。”他搖頭:“他們下來時,皆是抽去神識,封了記憶和神力,化出幼時原型。而我們下來是清醒的,是當着天帝的面,以真神之軀而來,天帝的目的是把你我二人永遠關在此地,以絕後患,卻又需要個名正言順的說法,所以,跟他們不一樣。”說完手一揮,一股神力迸出,黑霧猛然收緊,食魇神長嘯一聲,竟變成了一個昂藏男子。

“你送了我三分神力?”食魇神驚喜的望着他。

“你我聯手才有離開的希望,幫你便是幫我。”

“好,我跟你聯手,殺回天庭,抓住天帝好好問個清楚。”

而後兩人聯手解除封印,只是沒想到這封印在這三不管地段過了萬年,頗有自成一派的趨勢,連他這原主人都無法毀去,這才有了藍韋看到的在海邊打架的場景,實則是封印游離入海,被他二人追着連擊十幾下才徹底粉碎,掀起的海嘯自然是封印最後的反噬。

除了封印,食魇神神力陡增至七成,和他不相上下,便一同攜手直接神游了一趟天庭。

只是沒料到回來後才發現,浮島毀壞這般嚴重,連聖女洞都破壞完了,他此刻調動內息,輻射整個聖樹範圍,實在有點力不從心,畢竟前頭進行了大工程,本想回來休養的,誰知道……咬咬牙,只能苦扛了,誰讓苦主就在眼前等着呢。

一覺醒來,吳悠不知身在何處,左右看了看,這才從青琅懷裏慢慢坐起來,迷糊道:“這都什麽時辰了?”

“應該天亮了。”青琅睜開眼,先把背後扒拉着他的半大小子撕巴下來,然後看向鼍龍方向,震驚低呼:“鼍龍大仙!”

吳悠忙看過去,同吃了一驚,只見鼍龍癱坐在凳子上,原先烏黑的頭發此刻已變得灰白。

青琅躍起來扶住鼍龍,試了下鼻息,只覺呼吸均勻,點頭道:“還好,只是睡着了。”

吳悠湊過來:“這頭發是怎麽回事?”

“累的,快扶我躺着。”鼍龍幽幽瓢出來這句話,徹底昏睡過去,他透支了不少神力,估計得睡上好一段時日了,只是昏睡之前,他似乎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是什麽呢?什麽呢?想不起來了……

青琅托起他,慢慢躺到褥子上面,藍韋此時也爬了起來,揉着眼睛看看身邊的鼍龍,咦了一聲:“他這是怎麽了?竟一夜白頭。”

“想必是為了恢複聖女洞才導致這樣。”吳悠是個心軟的,有點過意不去了。

“你起來,讓他好好休息。”青琅示意藍韋。

“哦,”藍韋一邊起身一邊問:“那他要睡多久?”

吳悠搖頭:“這誰知道,說不定明天,說不定明年。”

“那我們怎麽出去?”藍韋驚問。

“怎麽出……”吳悠傻了眼:“對呀,我們怎麽出去?”轉身就去推鼍龍:“大仙,你先別睡,先把我們弄出去啊。”

“糟了,居然忘了這件事。”青琅也蹲到另一邊,輕聲喚鼍龍。只是喊了老半天,鼍龍依舊呼吸均勻,毫無醒來跡象。

“完了,看這情況,等他醒來我們三個早就餓死了。”藍韋一屁股坐下,捂住了頭,後悔死了,下點雨算什麽,就是下刀子都不該又回這洞裏來。

吳悠不甘心,伸手把鼍龍身上好一頓扒拉,她不信鼍龍身上沒點神器,說不定能有點幫助,就是變個梯子也可以爬啊。

翻來翻去,還真給她找到一個,鼍龍手腕上有一處圓形花紋,裏頭是黑白雲紋,她伸手把那紋搓了搓,又按了按,洩氣道:“只是個紋身嘛。”

剛說完食魇神就冒了出來:“鼍龍,何事喚我?”

吓得藍韋往青琅身上蹦:“有鬼!”

食魇神驚訝的望着吳悠:“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