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方将煙塞到嘴裏,想要點火,手上卻沒有打火機。

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永遠沒人知道他當時接到那圖片時的驚恐。

吳盟遞給他打火機,低聲,“後來你以你的名義,就約了她來,是吧?老莫,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

要說的話卻突然頓住了,他一把站了起來,将莫方一把拉了開來,房門上什麽都沒有。方才那股莫名的寧家血的味道突然消失。

莫方也被他突然的行動弄得心中驚駭,看着吳盟冷峻的臉,“吳盟,真的不是我。”

“老莫,你最好和杜九幹的事沒有一絲關系,你知道我的電話,若是杜九回來,記得告訴我。她連自己姐姐都能殺,殺你也很簡單,你不過是她衆多男人當中的一個。”話音一落,房門已經打開。

廊上空無一人,電梯正在十二層。

吳盟下樓,他的速度快得不似常人。

電梯分把鐘的時間,他已經在一層。

他跑了出去,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小區裏有老頭老太在散步。二十幾米外的地方,一個女人正匆匆往外走。

微弱的味道,但也不是無跡可尋。

吳盟上了自己的車。

那女人走的很快,而且很聰明。她專找人多的地方,但是這小區出去就是一條主道。這條主道上上人實在不多,車此時也較少。

吳盟的車很快就停在那人面前。

他按了喇叭,見躲不過,那人只得收住了腳步,回頭,“吳盟,又是你啊,好巧啊。”

吳盟也沒想到是她,臉上卻也不動聲色,“是啊,唐糖,好巧。昨天那麽匆忙的走了,現在又躲着我,怎麽,唐糖,怕我吃了你?”

寧家血液的味道已然消失。

唐糖笑着有些尴尬,“怎麽會呢。我昨天确實是臨時有事。”

手插在袋子裏,緊緊握住。

吳盟卻像是沒有事似的,開了副駕駛門,“去哪兒啊?我送你。”

唐糖擺了擺手,“不用了,我……..”

話沒說完,前面一輛奔馳疾馳過來,眼看着要撞上唐糖,吳盟突然将她一把拉了上來,沉聲:“坐好了。”

話音落下,車卻一下子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唐糖剛要松口氣,後面的奔馳卻又一把撞了過來。

唐糖心下驚駭。這怎麽回事?

吳盟面無表情。

奔馳車開得很快,但是也未料到人竟然突然跳進去了對面的路虎,而那路虎竟然主動撞了過來。

唐糖這一輩子看到過的撞車車戰都是在電影電視裏看到的,當初看速度與激情的時候,連連感嘆刺激。可是此時自己身臨其中,卻只知道緊張,只覺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發動機的聲音,車窗玻璃的震動,讓唐糖只想尖叫。雙手抓緊了安全帶,也根本不能緩解心髒挑得太快的速度。

很顯然的,奔馳車的車主很懂車。

路虎連着被撞擊無數次,唐糖只覺得人都要被抛了出去。而邊上的吳盟只沉着臉,眼神如獵食的狼,緊緊盯着邊上的奔馳。

眼看着那車朝她的坐的一邊撞來,吳盟不但不扭轉方向盤,偏還踩了油門,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偏,唐糖只覺車子一邊都立了起來。

她的身體随着車子的傾斜被颠得離了座位,撞在車頂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吳盟,你這是幹什麽?”

話音落下的同時,唐糖只聽到砰的一聲,奔馳車已經被撞得滑出去很遠,而吳盟手上卻未減速,一下子又撞了過去。

唐糖就眼睜睜看着那輛奔馳脫離了車道,撞翻在護欄上,然而也沒過幾秒鐘,車裏爬出來一個男人,全身血。

唐糖只覺全身都繃緊了。

吳盟轉眼看唐糖,“你認識?”

很顯然的,這人來是要唐糖的命的。

唐糖搖頭。

那人一瘸一拐的,但才沒走兩步,人卻倒了下來。

吳盟看了唐糖一眼,“車上待着。有意外就直接開車走。”

唐糖嗯了一聲。

吳盟下車,走到那人面前,伸手一扭那人頭,那人顯然受了不少傷,被他這麽一扭,臉型歪曲不說,血還順着嘴巴鼻子流了下來。

“兄弟這是要私了,還是走公安啊?”吳盟問他。

聽吳盟說公安,他搖了搖頭。

吳盟松了口氣,“既然如此,就算交通事故了。不過兄弟,你這手法看起來很熟練啊,也混了不少年了。該知道現在如果救護車還不來,你就要失血過多死了。誰讓你來的啊?”

那人垂眼,他受傷極重,方才從車裏爬了出來,也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此時想說話這身體多沒給他機會,人直接一頭歪在吳盟邊上。

吳盟嘆氣,回到了自己車上,“昏死過去了。”

唐糖頓頓地看着那死的人。看那身材并非是那日撞死馬瑞雅,和她動手的人。那麽這人是誰派來的?是誰這麽想要她的命?

她轉頭看吳盟,暗自搖頭,她實在想不出吳盟的理由,再說若是吳盟想讓她死,她方才早就可以死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那麽唯一的人選,就只能是那個給父親郵寄信引她來的人。他怎麽知道自己來了,難道她身邊一直跟着這樣的人?

兩人的撞車,自然早有人打了電話。很快交警過來,既然是交通事故,那邊又昏死過去,只得先将那人送到醫院。

處理事故的交通警察見吳盟也配合,也多說了兩句,“那人身上沒有身份證,也聯系不到他家人。倒是手機上有個電話,我們打了電話,說是他朋友,那邊說他朋友出事的時候正和他打電話,這事雙方都有責任。現下朋友沒事就好。”

吳盟點頭:“自然,我們也沒料到兩人都剎車不住,出了這樣的事。醫藥費我來出。對了,他朋友電話多少,能否給我一個,我也好聯系。這哥們的車那麽好,我也不好意思不陪啊。”

這交警還是第一次見這麽主動的人,又見他身邊的女孩一直盯着手術室,想來也是擔心那人的生命。心下倒是生了幾分好感,這種重大事故雙方都如此平和的處理,倒是意外了。他也懶得管那麽多,将電話給了吳盟。

那人被擡出手術室,人還是昏迷的。

“顱出血七十多毫升,要醒過來估計得等了,先回去吧。”醫生的話很簡潔。

吳盟和交警到了樓下,直接交了五萬塊醫藥費。随後也将自己的電話留給那交警,“這是我的電話,有事你給我們電話。”

那交警點頭應了,從未見到過這樣爽快的人,也沒為難兩人,直接讓人走了。其實那車吧,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意外撞車的,不過既然沒人過問,他也懶得多管閑事。

吳盟和唐糖上了車,吳盟直接撥了剛才交警給的電話,但是那邊已經變成了盲音。

唐糖抱着腦袋,想了很久也沒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麽值得別人大費周章來撞死的。轉頭去看吳盟,吳盟正挂斷電話,不知為什麽,唐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吳盟看她,唐糖只顧得笑。

吳盟摸摸自己臉上,好像除了新長出胡子以外,并沒什麽不同。

“我覺得我們兩都是神經病,那人開車想撞死我,我們卻還得給他出醫藥費。”唐糖一臉的諷刺,“簡直是聖母婊附體。哈哈…….”

笑着笑着,聲音卻慢慢低了下去,到最後卻抱着腿坐在座位上,發起呆來。

吳盟也不接她的話,只慢慢拿了根煙來,打火點上,吸了一口,唐糖伸手。

吳盟卻沒遞給她,轉頭看她,“女人抽煙的樣子其實并不大好看。”

唐糖呸了一聲,“好不好看不是你來定。”

我用血養了四只小鬼,看到那人倒在地上,我沒覺得害怕,反而只覺得舒暢,隐隐的還覺着那人還是不要醒永遠睡着的為好。恐怕我也和甲乙丙丁一樣,變成了喜歡血的怪物。怪物能有什麽好看不好看之分?

伸手去拿他手邊的煙,吳盟卻一把按住她的手,“唐糖,這東西抽多了,可戒不了。”

唐糖擡眼,“不需要。”

我什麽都不需要,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她的生活就已經變得混亂。努力導向正軌也沒有用,如今只剩下一團團的迷霧。

吳盟笑了笑,手指一彈,卻将手上的煙彈到窗外。他望唐糖,“唐糖,咱們好像每次撞到一起,都有死人的事發生。”

“是啊,也許咱兩相互克對方呗。”

臉上恹恹的,也懶得看他一眼,臉上還帶着兩分置氣,仿佛是對剛才不給她煙的報複。

吳盟伸手将她歪向窗外的臉搬了過來,手按在她頭上,“唐糖,你是誰?”

低沉的聲音,深邃的眼緊緊盯着唐糖。

唐糖擡眼看他,這人長得很好看,尤其他的雙眼,像是黑暗中的漩渦,不由自主讓人沉淪。但此時這雙眼像是狼一般盯着自己,讓她有些無所遁形。

見她不說話,只沉默。

吳盟只覺自己手上的力氣在加大。

“你若只是個普通的女孩,為什麽會有人花如此大的力氣來殺你?你的身上…….”

你的身上為什麽偶爾有寧家人血的味道。這句話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卻換了句話,“在莫方家外面的人是不是你?”

唐糖皺眉,也不知為何,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狂嘯,甲乙丙丁似乎就在她胸腔裏四處亂撞,擠壓着她的心髒。

不對,不對,這是幻覺。只是疼痛帶來的幻覺。

“疼。”然而她腦子裏真實地聽見甲乙丙丁的聲音。而随着這聲音,她自己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疼。”

心髒突然像是被人緊緊捏住,唐糖頓時呼吸不過來,她和甲乙丙丁一樣,好像都要躲着那股力量,但是無論如何掙紮,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