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龍看着滿屋子族民送的東西,簡直不敢相信,指着那三條大海魚問吳悠:“一個燈就能換三條這麽大的魚?”
“你別只看吃的,這些和這些都是。”吳悠嫌他目光短淺。
鼍龍不理會,兀自摸着那三條魚,咂咂嘴巴:“丫頭,這魚你打算怎麽吃?紅燒,清蒸還是煮魚湯撈飯?”他現在也算懂得一些烹饪名詞和做法了。
“魚丸魚糕吃過沒有?裏頭包湯和肉餡,一咬兩種味道,滿嘴彈牙,特鮮。”
“好好好,這個好。”鼍龍激動了。
“先長二十個燈出來。”
“你還怕我吃了不認賬?我是那種神嗎?”鼍龍白她一眼,潇灑把手一揮,樹洞裏立刻長出了一面牆的花苞燈,足有四五十盞。
吳悠朝青琅和藍韋揚揚下巴:“你倆過來打下手,争取天黑前做出來。”
如今天熱,魚肉之類的不能久放,得快點做了快點吃。
青琅将魚開膛破肚,只見兩條白肉,一條紅肉,聽吳悠的吩咐,剔去魚皮和魚骨,然後用刀一點一點将肉刮成魚蓉。
肉是一種山豚鼠的肉,半肥半瘦的,吳悠聞了聞,似乎沒甚腥味,便讓藍韋先拿刀切小塊,再用棒槌捶成肉蓉。
她則去分別燒了兩鍋水,一鍋用來下丸子,一鍋則淘了糧食,開始熬粥。
族民給的東西裏什麽都有,有的人家連熬好的豚鼠油都給她送了一小罐,調味用的酸果子甜果子也有一袋,細鹽也有不少,還有用來去腥的一種草的汁液。
吳悠把魚蓉和肉蓉分別調了味,加水打上勁,然後快速的用魚蓉包裹肉蓉擠進開水鍋裏,這個活打小她就跟着太姥姥做,熟練得很。
“浮上來就熟了,然後過一遍冷水,再瀝幹放進粥鍋裏。”充分調動青琅和藍韋,三個人有條不紊分工合作。
“啧啧,人類為了吃可真能想法子。”鼍龍負責嘗菜,撈了顆丸子,一口下去,燙得他轉了好幾個圈,又舍不得吐,硬是哧呼喘吸的強咽了下去。
“這也是人手夠,若是只有我一個人,說什麽我都不會做這個麻煩菜。”她的童年是在沿海度過的,太姥姥每到年節就帶着家人做魚丸,圖的就是大家一起動手的和樂氣氛。
青琅極喜歡這感覺,暗忖以後和吳悠要多生幾個娃娃,一家人其樂融融多溫馨的畫面,想想都美好。
等到全部做完吃上嘴,月亮都快爬到樹腰了,一個個都餓得厲害,滿滿兩大盆魚肉包心丸子和魚糕,下進煮出油的粥湯裏,鮮到極致。
藍韋吃了兩大木碗還要吃,被吳悠罵了:“馬上就睡去了,你也不怕吃多了把自己撐死,明天再吃,沒人跟你搶。”
“鼍龍大仙都吃了三碗了。”藍韋不幹。
“你小孩跟他能比麽?他能餓一萬年不吃東西,你餓一天試試?”
“就是。”青琅就喜歡看吳悠罵藍韋。
結果吳悠一回頭:“是什麽是?你也別吃了,都吃了好幾碗了,等下別撐的睡不着。”
藍韋幸災樂禍的沖他吐舌頭:“撐死你。”
青琅回敬:“撐死你。”
“撐死你。”
“撐死你。”
“呃……”鼍龍在對罵聲中打了個嗝,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道:“确實有點撐了,不能再吃了,睡覺睡覺。”說完隐去了。
青琅不再理會藍韋,起身幫吳悠把東西收拾幹淨,洗吧洗吧上了樓,為了多生幾個娃娃,他從現在就要努力了……
第二日起床後,吳悠一下樓便去找鼍龍。
“鼍龍大仙,我有事想問你,昨天回來得晚,又要做飯,沒有時間。”
“何事?丫頭你問,本仙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鼍龍這幾日吃得美,變了個搖椅出來在屋子裏搖着。
“食魇神你知不知道?”
鼍龍搖了個趔趄,待坐正後,問她:“你是怎麽知道食魇神的?”目光難得的嚴肅。
吳悠把赤菽昨日講的故事簡單複述了一遍,道:“哥哥他們如今過得不像樣子呢,你可有什麽辦法?”
鼍龍聽了,忙追問問:“你再說一下發現食魇神的方位。”
“哥哥說是往西邊一點的海灘附近,很難找到,那裏亂石很多,地上有個發亮的圓圈……”
“對,對,就是那裏,”鼍龍閉着眼,似乎在用神識搜尋什麽:“難怪這個島總有兩處我無法探知,原來他竟躲在這裏?怎麽會與我近在咫尺?天意嗎?”
鼍龍快速的神神叨叨,吳悠不敢多問,只能等他這陣兒過去。
“丫頭,”鼍龍看向她,比方才更加嚴肅。
“怎麽了?”吳悠有點怕,正好青琅進來,她忙把人拉過來壯膽:“鼍龍大仙有話說。”
“鼍龍大仙,出了什麽事?”青琅知道吳悠早上要問赤菽的事,卻不知怎麽如此嚴肅。
“族村裏面你們不能再去了。”
“為什麽?我們還要去送花苞燈呢,魚肉都進肚子了,燈不能不給人家吧……”
鼍龍站起來轉了兩圈:“去也可以,但去了就趕緊回來,外頭沒我這樹洞安全。”
“你是說食魇神?”吳悠猜到了。
鼍龍點頭:“他詭計多端,絕不是你們猜想的那麽簡單,族村裏現在肯定有他的眼線,你哥哥嫂嫂應該是早就被他遺棄了,這日子難過定是他讓眼線做了手腳,比如符咒或者蠱體,藏于室內,用來逼你哥嫂就範的。”
“大仙,你似乎跟那個食魇神很熟?”吳悠問。
鼍龍嘆氣:“豈止是熟,萬年之前還有同袍之宜呢。如今浮族人都說我是為了愛人殉情才葬在此地的,純粹胡扯,都亂傳得不像樣子了。”鼍龍哭笑不得的擺擺手:“實則是萬年之前食魇神起兵造反,不僅想要取天帝而代之,還欲将天地人三界統一囊括。
天帝震怒,因當時我與他同是天帝左右副将,對他最為熟悉,天帝便命我帶領十萬天兵和七十二仙班前去圍剿,如此強大的鎮壓下,食魇神落敗逃跑,為了活命竟穿過混沌之眼躲到了浮島。
因為入了混沌之眼便再也返回不了天庭,衆仙将追到混沌之眼便停止了,天帝不願放過,便命我獨身一人闖入浮島,勢必殺掉食魇神。
我與那食魇神大戰五日,均已命懸一線,最終我将他封入天殺陣,欲鎮于浮島正中,就是如今我們這腳下,沒想到我自身早已力竭,他又在印中掙紮不休,哪裏還鎮得住?
後來他帶着封印也不知跑落到了哪裏,我則力竭長眠于本來為他準備的地方,一睡就是萬年,醒來後便是現在這副世界了。”
“鼍龍大仙,照這麽說那食魇神也出不了浮島,他為什麽還要讓我哥嫂和他交易?”
“大約是不死心,想突破封印吧,只是突破了又有何用?相傳這混沌之眼是開天辟地之力所遺留下的一個封閉空間,連天帝也奈何不得,進來了便出不去,如同監牢一般,像我們前晚去地府玩也只是因為我有神力相助,堪堪堅持得一個時辰便要回來,否則灰飛煙滅。”鼍龍搖頭不止。
“那人要是被他抓了會怎樣?”青琅問。
“食魇神最是擅長迷惑人心,讓人做一個永遠也醒不了的夢,在夢裏處于亢奮狀态,而他則以吸食人的精神狀态為食,用來修煉。可被他迷惑的人也會在那夢裏日複一日的虛弱下去,雖死不了,可天長日久,精神和身體會越來越空虛,與活死人無異。”
二人倒吸一口冷氣:“竟然這麽可怕?難道就沒有辦法從夢裏清醒嗎?”
“除非能堅守本心,看清現實,自己從夢境裏醒過來,可那夢境本是人心底最渴望最隐秘的需求,又有幾人願意真正醒過來呢?”鼍龍長嘆,囑咐他二人:“在我二十八顆鼍珠集齊之前,我還不能完全保護你們,你們若是去了族村,切記早去早回,盡量避免過多接觸,萬一有族民也接觸過食魇神同他做了交易,恐怕很多人都危險了。”
“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的。”
……
三日後,吳悠和青琅取了七盞花苞燈,又給赤菽兩口子帶了不少吃食,用布兜裝着挎在青琅肩上,去了族村。
“待會兒把他們喊出來,在屋子外頭吃飯,然後我們再進去把整間屋子仔細搜查一遍,看找不找得到那壞東西。”吳悠邊走邊和他商量對策。
“哥哥肯定同意,就怕嫂嫂……”青琅想起水茯的态度,總覺有些怪。
“她應該是比較要面子,又心裏有怨氣,我們要是把那壞東西找出來,她就不會再生氣和埋怨了。”吳悠想得倒好。
只是到了村裏,還沒來得及去赤菽家瞧一瞧,早就被日日翹首以盼的族民呼啦圍了上來,轉眼吳悠手裏提的花苞燈就一盞都不剩了,還有些預訂了的族民不肯離去,眼巴巴看着她。
“再等上半個月,我回去一定想辦法。”吳悠故作艱難的下保證。
“你說你這是何苦,早先不搞那什麽策略,我們也用不着再來一回。”青琅倒是把鼍龍的話聽進去了,總覺得村裏不太平。
“此一時彼一時,我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吧?再說當時也不知道食魇神這事啊。”
兩個人嘀嘀咕咕着往赤菽家走去。
“聖女,”後面有個婦人喊住吳悠,回過頭,卻是上次那個最機靈拿布換燈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