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人都沒出門,青琅在湖邊捶膠,吳悠用紡車紡線,這剝皮樹紡出來的線比較接近麻布,經過捶膠之後,又比麻纖維更加細膩一點,雖趕棉花差得遠,但也算柔軟光滑。
大約是他們泡的時間比較久,今日的色澤比起昨日的灰白又要白了兩分。
這就是做白衣服也應該挺好看的,只不過容易髒,吳悠心道。
藍韋蹲在紡車邊懷念它那件逝去的袍子,多麽好一件華服啊,就那麽被糟蹋了,也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變成人的機會。
“怎麽,你也想穿?”吳悠見它眼神哀滞,随口問道,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哦,我忘了你穿過,還被青琅撕了呢。”
“嘎!”傷心的往事,勝者為王敗者寇,不要再說了。
“你放心,若是你表現好,能悔改,我會再給你做件衣服的。”再說如今也費不了多少布料。
藍韋聽了,不見欣喜,耷拉下腦袋,情緒低沉的進屋去了。
晚上天快黑時,吳悠把紡車挪進屋裏,今天這半日,她紡了快七八個大錠子,晚上再紡上兩三個,明天再紡一天,大約可以織一個被罩和床單。昨日花牙婆婆的織機她觀察過,幅寬最寬不過一米,以二樓樹洞面積來看,大約三米長,兩米五寬,乘以三再放一些就差不多了。
“鼍龍大仙,你這樹上的果子一共有多少個?”她想算算做個舒絨被要多少果絨。
“你要多少我長多少。”鼍龍語氣不屑,這也算個事?
“那就好。”除了這被子,她需要果絨的地方還多着呢,至少和青琅一人一身棉衣要先趕制出來。
“你也不用擔心冬日晚上睡覺會冷,如今我醒了,不僅冬天不冷,夏天也不會熱,跟我住一塊兒還是非常好的。”互惠互利,鼍龍喜歡他們做的吃食,他們享受鼍龍帶來的福利。
“鼍龍大仙,以後你的鼍珠收集齊了,你會離開這裏嗎?”吳悠問。
“如今我雖沒有真身,行動卻早已不受控制,除了人間不能去,那陰間和天庭随時可去,只不過貪念着跟你們在一塊兒很舒服,懶得到處跑罷了,畢竟以前到處雲游,早已疲倦,若是你們不趕我,我便在這兒住着,如何?”
吳悠笑了:“跟你住一塊兒很方便,我才不會趕你。”眼珠兒一轉,瞪向趴在窩裏的藍韋:“要趕也是趕某些懶蟲,睡了大半天不說,我這地上堆了這麽多錠子也不知道整理一下,原以為帶回來是看門幹活的,想不到是來當大爺的,哼。”
藍韋慢吞吞爬起來,開始收拾紗錠。
“肥鳥,你這是犯了什麽事,折在他們手裏了?”見吳悠對藍韋頤指氣使,鼍龍很好奇。
“嘎……”不要再問傷心的往事了,說多了都是淚,藍韋如今已經默認被他喊肥鳥了。
“你這不能說話也怪可憐的,不如我送你顆丹吧,讓你變個人形如何?”
“嘎嘎?”真的?我不是做夢吧?
“不行,太便宜它了。”吳悠否決。
“怎麽了?”青琅一身清爽的走進屋,今日捶了大半天,兩大桶樹皮捶了近四成了,方才他趁着天還亮,把紗線該泡的泡,該收的收,洗了個澡才回來,沒想到一進門就聽見吳悠說話。
“我想給肥鳥一顆內丹,丫頭不準。”鼍龍投訴。
青琅看看藍韋,這厮裝作委屈樣,低頭耷腦一副被欺負的樣子。遂開口:“目前确實不能給他內丹……”把前些日子藍韋的做的事簡單給鼍龍說了一遍。
“原來這厮鳥品有問題……”鼍龍咂咂嘴,變了風向:“那就過一久再說,好好改造,誠心實意悔過了再給也不遲。”
“嘎嘎……”藍韋急了,撲到牆壁上,急切的大叫,又回來叼藍韋的衣擺,往外扯。
“這是怎麽了?”青琅和吳悠面面相觑。
“它是不是有事要說?”鼍龍問。
見他們不解,藍韋急撲撲跑到院子裏,在地面畫了兩個小圓圈,又在邊上畫了個大圈,圈上亂糟糟的,大約是覺得不像,它忍痛從自己身上拔了一嘴毛,撒在大圈上。
“這是……你原來那個鳥窩?”吳悠認了出來。
“嘎!”沒錯。
“那這個……”吳悠指指中間那兩個圈圈。
藍韋沖進屋,先指指花苞燈,再指指地面,在地上用腳爪畫圈圈。
“發亮……圓的……你是指鼍珠?你那鳥窩裏有鼍珠?”吳悠驚訝極了。
“鼍珠?”青琅和鼍龍也吃了一驚。
“嘎!”藍韋連連點頭,可算明白了,累死它了,昨日看見鼍龍吸收鼍珠,它便動了心思,想着自己那老窩裏也有兩顆,交出來不知道能不能換些好處,沒想到今日鼍龍自己提了出來,它如何不激動?要趕緊抓住這個機會。
“你沒騙我們?”吳悠不敢信它。
藍韋拼命搖頭。
“那你為何不早說?”
藍韋停下搖頭,心虛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想用鼍珠換好處吧?”青琅倒是了解它。
藍韋擠出兩滴眼淚,走到吳悠和青琅面前,哀哀怯怯的抽噎,看得吳悠一陣惡寒,搓搓雞皮疙瘩,後退了兩步:“戲精!”
“這個這個……”鼍龍開口了:“我看倒是真心實意悔改了。”
“你剛才都說要它好好改造,怎麽一說有鼍珠,這口風立馬就變了?”青琅不無鄙夷。
“這不是有鼍珠麽?”鼍龍聲調變得谄媚:“二位~,沒有這兩顆,我只能自己去天界和地界游玩,若是有了這兩顆,我的神力便恢複了八成以上,能帶上你們一起去二界游玩,那些地方比這破島可是有趣得多,神仙罵街你們瞧過沒有?小鬼唱戲你們聽過沒有?城隍爺小姨子大鬧淩霄寶殿,如來佛表弟喜迎七仙女改嫁;玉清宮翻新引發貪腐大案,奈何橋坍塌究竟何人所為?還有那……”
“停停停!”吳悠掏掏耳朵:“你這都是哪來的野話怪談?”
“哪裏是野話怪談?都是真的,你們要是把那兩顆鼍珠取來,我親自帶你們去看。”鼍龍賣力游說。
“行,你別說了,明日替你去取,不就去一趟鳥窩麽。”青琅被他唠叨怕了,舉手告饒。
“好,就這麽說定了。”
第二天,吳悠沒睡成懶覺。
鼍龍天剛亮就催他們了,青琅變成獸身,把打瞌睡的吳悠馱在背上,叼起藍韋向鳥窩出發。
“早去早回啊!”鼍龍的聲音在身後飄蕩。
“真是折騰,我還沒睡夠呢。”吳悠閉着眼一頭紮在青琅背上,打了個哈欠。
“嘎嘎。”可不,早飯都沒有吃,也忒急了些。
青琅慢慢悠悠的走着,他反正不急,等吳悠完全醒了再去鳥窩也不遲。
“等會兒回來的時候多摘些葫蘆果子,喝完了的殼晾幹了可以用來裝鹽。”既出了門,總得扒拉些有用的東西回去。大約女人成了家,都會或多或少變得愛操心。
青琅鼻子噴噴氣,表示記住了。
又走了半刻鐘,終于到了森林的邊緣,剛踏入青琅便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雖然細弱,可分明是外來者的氣味,藍韋也察覺到了,渾身的毛立刻炸開,不安分的四處張望。
青琅放下他:“聞起來是你的天敵呢。”
藍韋不敢亂動,使勁往青琅懷裏擠,它的确怕極了,這氣味它熟悉得很,是它在天庭的死對頭,金絲黑蚰蟒,原本是三十六天罡星之一的天将王靈官的寵物寶貝兒,不知怎麽竟到了這浮島上來。
“看來是該跟着鼍龍大仙去天上看看,這三五不時扔些奇怪的東西下來,很影響我們浮島的環境啊。”吳悠意有所指。
“沒錯。”像藍韋這樣不走正規程序下放私逃的的确是浮島最大隐患。
“嘎~”藍韋小意伏低認罪,它眼下可要靠青琅保護,自是任他們嫌棄。
“走吧,去看看是何方神聖。”來了浮島,就算是天帝老兒,那一身神力也被捋了個幹淨,只有老老實實熬時間練內丹這一條路,這蟒蛇不過剛來,想來還是個光杆兒獸身。
越是接近鳥窩,那股腥味便越濃烈,想來藍韋原先的地盤早已被那蟒蛇占據,而且原本頗為喧鬧的鳥群也不知所蹤,林中安靜得出奇。
“你們看這樹,還有這地面。”吳悠指指不遠處一株大樹,樹身似被高速重擊過,一半樹皮都被擦沒了,內裏木質上留下大片橫向剮蹭的紋路。樹下的地面原本有厚厚一層腐葉,也被蹭剮了個幹淨,又深又寬一條溝壑,蜿蜒着通向在森林深處。
“嘎嘎,”破壞力這麽強,是金絲黑蚰蟒沒錯。
青琅走上去比了比:“比我大多了。”
這話一出,吳悠和藍韋都吓着了:“比你還大,要不咱們回去吧,這珠子不取了。”
藍韋也連連點頭,內丹比起小命,還是小命重要,再說回去了有鼍龍在,晾這賤蟒也不敢随便亂來。
青琅被他倆氣着了:“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作甚?比我大又怎麽了,我說了打不過嗎?”
吳悠忙順毛:“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得,傷人家自尊了。
“那去鳥窩。”
“等等,我覺得光用蠻力那是最原始最低級的做法,我們不能就這麽硬拼,得有個章程,最好智取,你們看怎麽樣?”吳悠喊住青琅,她不想青琅和蟒蛇硬碰硬。
“嘎!”藍韋同意。
吳悠溜下來,和它站到一邊兒:“二比一,我們贏了。”
青琅無奈:“可我也不會用計,悠悠有什麽好辦法麽?”
吳悠想了想,靈機一動,目光落到藍韋身上:“當然有,只要你們配合,我保證一根毛都不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