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帶我走到了一扇朱門之前,是這條路上從未見過的朱門。他喚我急急入門,走進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安靜而幽深的小巷,巷子四周的牆壁上全是一睜一合的鬼眼,十分滲人。當時的我害怕極了,小跑幾步,只想拉住大人的衣角,卻被大人制止了。就在這時,牆上那一只只眼睛突然從牆上脫離出來,圍繞在我和大人的周圍。”
紫衣少女繪聲繪色地描述着那段可怖的經歷,聲音中透出的陰森恐怖讓少女們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第一次被鬼眼團團圍住的我吓得快魂不附體,險些将面具摘下砸向它們,幸得大人發聲與這些鬼眼們交涉,我才得以渾水摸魚地走過此巷。”
“那些鬼眼為何圍住你?覺察你不是鬼怪?”少女們問道。
“大抵如此。聽大人說,那些鬼眼乃照妖之眼,凡是魑魅魍魉,都可在這鬼眼中映出影來。”
“奇了怪了,我只聽聞這天宮有照妖鏡,怎麽這地界也需要照妖之眼?這不是多此一舉麽?”白衣少女疑惑不已。
“話雖如此。但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比如你姐姐我,并非妖怪,不也走進這巷子之中麽?”紫衣少女笑笑,“那鬼眼真是吓人,只映出了大人的影子,卻幾番未能映出我的,便在頃刻間變成猩紅色,那猙獰之态真可謂是此生難忘。”
“所以它是臣服于大人的威嚴才将你放走的?”
“不是,是大人替我編了個謊,謊稱我是他新收來的小鬼侍從,身量未足,故難入這鬼眼。鬼眼們見大人态度從容,便也信了大人之言。我本以為過了鬼眼之關完事便大吉了,誰知這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未過多久,一位女妖便識破了大人的鬼話,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明明幾步之後便能走出這鬼打牆,遇上這樣的情況,實在讓人煩心。說起來這女妖的面容活像一個人……”紫衣少女欲言又止。
“像誰?”少女們追問。
“這……”
紫衣少女擡眼看了看美婦人,似在尋求美婦人的意見。
“有何說不得的?你告訴他們便是了。”許久不開口的美婦人淡淡地說道。
“是,媽媽。”紫衣少女答道。
“難道說……這女妖像媽媽?”小皌快言快語地說道。
“還是妹妹聰明。”紫衣少女點點頭。
“那女妖好生大膽,怎能化作媽媽的容貌?!”衆少女憤憤不平。
“稍安勿躁姑娘們。”美婦人輕輕擺了擺手,“我都沒放心上,你們何須如此挂懷?再說了,這女妖本是我的血親。”
“什麽?”衆少女驚愕地看着美婦人,仿佛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媽媽,先前也未聽您說起過。”粉衣少女小心地問道。
“我本來也沒想将這事說與你們,那女妖雖說是我的血親,是我的胞妹,但這妹妹的有無,對我來說是一樣的。”美婦人凝神注視着身旁的諸位少女,“我們自小感情甚篤,羨煞旁人。若不是她遇着那個令她神魂颠倒的酆都大帝,不聽勸阻地斷絕與家人的關系追随酆都大帝直至地界,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媽媽,這女妖若是看上旁人還好,偏她看上酆都大帝,不是擺明了無法圓滿麽?”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一意孤行。一個本非地界之女子,為了所謂的欽慕只身一人來到地界,無依無傍,少不了被那衆鬼欺負。我心中雖難過,但家有家規,離家之人自然要從家族名冊中除去。故我愛莫能助,只盼她吃了這些苦頭後能回心轉意,回到家中。但誰知她的心意竟這樣堅定,可這執念愈深,愈是難解,她日日被自己的一廂情願摧殘,又遭受那鬼怪的冷嘲熱諷,心中漸漸扭曲。也不知是聽了哪只厲鬼的挑唆,竟交付了自己的魂魄,心甘情願地堕落為一只女妖。”
少女們從未聽美婦人講起這段歷史,也是初次看到美婦人的面容如此冷漠,不禁面面相觑。
“媽媽……變成女妖後,她怎麽樣了呢?”
“變成女妖之後呵。”美婦人搖了搖頭,“造化弄人,我和她竟成了同行。”
“同行?難不成這地界裏也有一個莳花院?”少女們睜大了眼睛。
“這個我是知道的。地界沒有莳花院,我聽得似乎叫什麽摧花樓。”
“摧花樓?”少女們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方才的僵硬局面頓時不見。
“媽媽,媽媽,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些,小皌起都能起得比這個好呢!”小皌在美婦人懷中撒起嬌來。
“妹妹說得是,這名字實在掃興,怎會有客人來此呢?”
“就是,單單是那摧花二字,便把這意境全部破除,還喝什麽酒、聽什麽曲呢?”
“欸,妹妹,你可還別說,這地界衆生兇殘為多,說不定,就有人好這一口。”
“是啊是啊,否則這女妖不又落人笑柄了嗎?”
這少女們嬉笑之際,粉衣少女卻輕聲問起了美婦人:“媽媽,我覺得這‘摧花樓’三字大有深意,女妖之野心可謂昭彰。”
“誰說不是呢。”美婦人無奈地笑笑,“怪只怪她不該把心思花在這些事上,也不該把求索不得之怨放在我身上。若是及時回頭,與我攜手,我們這莳花院啊,只怕要比現在還好上許多。”
“當時,那女妖攔下大人,便要索人。”
聽那紫衣少女開講了,衆少女便又聽了嬉鬧,屏息凝神地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