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回了北京,時間過得極快,這半年多,她幾乎完全沉在工作中。
直到新年過了,一天下班後,她在樓下自家對應的門牌箱子裏拿到了一封信。父親已經去世好幾年,如今誰還會寫信來呢?
她想了想,将信拆了開來。
信寫得很潦草,短短幾句:“兄長,上次你來信所詢之事,我已有眉目。我自接到你的信來,就已将家事處理,前往漢地,幾經打聽,才得了信息…….”
至于何事,何種眉目并無提到,信裏只提到一個湖北的小村。
唐糖上網查看,發現這個小村的位置在神龍架一地。而這個地址唐糖曾經在父親的記事本中看到過。
唐父在一些傳統上特別守舊,比如手機幾乎很少用,他喜歡寫信,所以總會有一個記事本上記載着一些人的電話,地址等。
從她知道那四個小紙人需要她的血開始後,她曾經将父親留下的手機和通訊錄,各種筆記本翻了一遍。
手機上的聯系人并不多,都是些唐父生前的同事。大家來往平淡。而記事本通訊錄上雖然不少,但是大部分唐糖還是認識的,和他手機上幾乎一致。而其中唯有五個地址,後面沒有聯系人。五個不同的地址分屬于不同的地方,唐父用紅色的筆畫了圈。
唐糖父親并不是京城人,多年前唐父一個人來北京,聽母親說父親老家的人全死了,一個人來的北京。所以自幼到大,唐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一邊的親人,而母親這邊,姥姥姥爺只有母親一人,二老也在唐糖少年時就已去世。
可以說如今唐糖真正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如今出來一個稱父親為兄長的人,而且看起來這人是替父親去辦一件事。到底是何事呢?
唐糖翻看來信的郵寄人,姓林,叫林之友。這名字很陌生,唐糖幾乎從來沒有與之相關的記憶。而他在信裏所說的地址又在記事本中出現過。
當夜,唐糖夢到自己置身在滿是遮天蔽日的叢林中,一只怪鳥在林中叫嚷,凄厲哀決。
“青鳥的詛咒。”
夢裏,她總是走不出這座原始叢林,甲乙丙丁在林中不斷叫喚,聲音恐慌而激烈,仿佛在躲避着什麽。
而那只紅色的怪鳥叫聲從未停止。
唐糖掙紮着醒來時,滿頭大汗,手上的紅痕時隐時現,再去看盒子時,四只小紙人邊上竟有幾滴血。
本以為四個小紙人又會出來對她各種說話,如今卻一點反應也無。唐糖心下納悶,“你們這是怎麽了?”
四張紙平躺着,和平時裏丢棄的廢紙沒什麽區別。
唐糖滴了幾滴血,終于微弱的吸允聲再次出現。
“累了?”唐糖忍不住問道。
這幾只小鬼平時裏各種反噬嚣張,今日卻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和虛弱,從黔城回來後,她一般都很準時喂這幾個,也不知是真的在黔城所說的被封了力量,後來她私自讓他們動用了力量讓他們疲累還是怎的。甲乙丙丁這半年多來都很少說話了,大部分時間是在休養。
聽到她的問話,四只小鬼又是半天沒有聲音。
只隔了半天,唐糖覺得自己要沒耐心了,才聽到老甲說了一句:“不要去。那兒會有獵人。”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
“嗯,不要去。現在挺好的。”這是小二乙的話。
又是獵人?
“獵人是誰?”唐糖從來沒聽他們這麽說話過。忍不住問一句。
等了半響。老甲蒼老的聲音才慢慢出來,“我們身上還有先祖的封印,現在無法分辨誰是獵人。唐糖,獵人會像從前一樣,他們會找到你,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話說了幾句,又慢慢沒了聲音。
唐糖只得緩緩關了盒子。
兩天後唐糖突然提出辭職,公司都很驚訝,領導和老板輪番上陣挽留,她都堅決的辭了工作。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只是這個時間未定。”她的回答很輕松。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去尋找一個答案,否則會一直不安心。
陳征的事之後,那四個小紙人就成了她的一塊心病。未去黔城之前,他們從未提到過獵人,這幾次卻頻繁提到。如今又收到這樣一封信,她決定要去尋找那個父親信中未來得及和她讨論之事。
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無法解釋的。而她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或是妖怪,總得搞個明白。不能如從前一般逃避了事。
唐糖定了武漢的飛機,武漢的天氣灰蒙蒙的。到武漢的時候是早上十點半。
信上的地址是神龍架枯草村。從網上查的結果來看,這枯草村根本就沒人聽過,父親的地址也只是寫了枯草村林家。
不過既然在神龍架,那麽去到那兒,像當地人打聽,總會有人知道的。神龍架林區裏面倒是有些小鎮和林場,木魚鎮是其中一個。
從武漢到了十堰市,一連坐四個半小時的大巴。唐糖看了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看來只有明天才能去木魚鎮了。
十堰市是武當山的所在地,如今四月,天氣正合适,去武當山旅游的人大多住在了十堰市,所以車站附近的賓館很是緊俏。
唐糖因第二日要坐車,就直接在車站附近找了家賓館。那賓館實在不大,唐糖進來,還覺得有些潮濕,但看裝修很是嶄新。
前臺登記的小姑娘頭也不擡,“身份證。”
态度很不耐煩,她面前的電腦正放着部古裝宮鬥劇,看得津津有味。
“給我間安靜點的。”唐糖遞給她身份證。
那小姑娘嗯了一句,低頭寫了收條,“從這兒上樓梯,四樓倒數第二間。”
話才說完,旁邊的電話卻響了。
那小姑娘看了眼來電顯示,有些不耐煩,“喂。”
電話那頭顯然是個女的,顯然也很不耐煩,也不知說了什麽,小姑娘突然發了怒,“小姐,你那間屋子的熱水器,馬桶都給你調了好幾次了。都是好的,而且我們都是幹幹淨淨,前兩個月才新修好的,哪有你說的什麽污水。”
說完啪的一聲就挂斷了電話,“哼,唧唧歪歪,有錢就去住大賓館啊。”
說完話,卻見唐糖正盯着她,小姑娘臉上一紅,将房卡遞給了唐糖,“她那房間都給她修了好幾次了。我們也看了好幾次,明明是正常的,她偏還來找。”
唐糖接過鑰匙,背起背包上樓。
只是才上了二樓,卻聽樓梯間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一個紮了馬尾的姑娘急沖沖地跑了下來。
路過唐糖身邊,唐糖急忙側了側身子。
那姑娘很着急,也顧不得要撞上人,直接蹬蹬又下了樓。
“都說了,我們去看的時候就是好的。”前臺小姑娘的聲音很大。
“你再叫上來看看,我一打開水龍頭。就是一團團的污水,怎麽可能是好的。”那姑娘也很氣憤。
“之前住在這間屋子的客人都沒什麽反應,這房間都是好好的,就你在這兒胡攪蠻纏。”
“那你給換間房。”
“換什麽房間,我們這兒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最後一間都被人定了。看到沒,就是剛才上去那女的。”
兩人争吵的聲音隐隐傳來。
這家賓館很小,四樓的房間也不過只有七八間。唐糖的房間朝南,帶窗戶。
唐糖将背包放下,去了衛生間開水。水嘩嘩而下,并沒有什麽不同。
想來那個姑娘也是倒黴了。
唐糖将背包打開,就聽隔壁開門的聲音,伴随着方才那兩位女孩的聲音,兩人依然還在為剛才的事吵。
很顯然的,一個說水是幹淨的,一個說是污水。
真是奇怪了,不是都有眼睛嗎?
唐糖正暗自好笑,自己的房間門卻響了起來,唐糖開了門。
“小姐,麻煩你去看看。我說那房間是好的,她偏不信。”前臺小姑娘一臉的憤恨,這是要拉唐糖去作證了。
而那房間的馬尾姑娘也沖了出來。
方才她沖下去的時候,唐糖根本沒注意到她長相,現在一看,這姑娘長得很是白淨漂亮,看到唐糖,立刻拉了過來,“對,對,你來替我們看看。”
兩人都互相瞪對方,覺得對方眼睛都瞎了。
唐糖無法,只得關了自己的門,進去她們說的房間,裏面嘩嘩的水聲。
唐糖進來,這間房子只有一個窗戶,還是對着走廊,空氣光亮都不夠明顯。讓人覺着有些壓抑。
唐糖進到衛生間,也不知為何,呼吸突然變得很難,仿佛什麽東西扣住了她的喉嚨,難受之極。她穩了穩身體,看向住在這房間的姑娘,那姑娘也進了衛生間,臉上也是一臉的凝重,“我就說這房間味道重嘛,她不信。他們家這旅館衛生設施都沒搞好。”
前臺女孩聽了這話就不樂意了,一邊擰開水龍頭,一邊冷笑,“都給你修了兩三次,我們師傅個個來看了,根本沒你說的污水。阿姨也打掃了,自己鼻子有問題,還怪誰?”
嘩啦啦的水聲,清澈的水流,剛開始的時候,并沒有什麽不同。
唐糖深深呼吸了口氣,轉眼看紮了馬尾的姑娘,“确實看不出什麽。不過,這這房間氣味确實很重,還是換一間,實在不行,就換一家。”
她這話說完,馬尾女孩還沒說話,前臺那姑娘冷哼一聲,“要換一家,押金不還。”
連帶着對唐糖印象也不好,氣哼哼的也不管兩人,轉身啪的一下直接出去了。
唐糖見她關上了門,也不好在這房間待太久,正想着要不讓這姑娘去她房間,哪想這姑娘突然拉了她,“你看,一團一團紅的。還有這馬桶 ,裏面全是頭發。”
她指着水龍頭的水,又按下馬桶開關,過了十幾分鐘,先是出水,等水才下去,一團團的長發慢慢從馬桶裏冒了出來。
黑色的長發在馬桶中翻攪。任再按水龍頭那些頭發怎麽沖也沖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