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鏡島結界之外,蕭蘭夜靜靜伫立着,遙遙看着那道瞬間隐去的巍峨高大的碧綠色光門,默默無語。良久之後,雅逸絕美的臉上忽而勾勒出一個清幽柔和的淺淺弧度,溫情卻豔絕、恬靜又清貴、安然而聖潔。

本來因為不想驚吓到別人,出島之前,蕭蘭夜便請白龍彩鳳重新寄存到自己身上,待需要之時再顯形。彩鳳自然是二話沒說就照做了,再次隐入那片祥雲之中。而白龍卻是死活都不肯,硬說要看看如今這個世間究竟變作了何種模樣,蘭夜無奈之下只得由着他縮小之後纏在自己臂上,遮擋在寬大的衣袖之下。此時,他又突然冒出了那個小小的龍頭,“臭小子,你現在打算往哪走啊?”

“去看看朋友。”蘭夜淡淡的在心裏回了一句,便以靈力托起那塊通體雪白入手溫潤的淩虛神簡,使之懸浮在面前。水潤柔嫩的櫻唇微微開阖,同時伸出兩根泛着幽幽藍光的瑩白手指,閃電般繞着神簡劃出一個紛雜繁複的陣型。

随着他的動作,只見淩虛神簡也漸漸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與外面華光大作的陣型兩相呼應,藍光越來越盛、越來越璀璨奪目,而神簡之後也緩緩出現了一扇幽藍的拱門。

蕭蘭夜引着神簡印入了拱門上的那個凹陷的符紋中,頓時,大門轟然而開。稍稍擡手,收回了神簡,對着葉然歌等人微微一笑,“走吧!”

待幾人都進入了門內,蘭夜再一次回望靈鏡島的方向,展顏輕笑,宛若青蓮驟放,美豔中攜帶着清冷、高潔下夾雜着孤絕、淡雅裏裹挾着凄美。翩然轉身,反手揮下。頃刻間閉合的大門,徹底阻斷了裏外兩重天。再見了!

那段過往,那曾經肆意揮霍的年少輕狂,和着欣喜又傷感的糾纏、彷徨和激動的拉扯、憧憬與懷念的交戰,紛紛揚揚猶如漫天飛花,搖曳回旋、一一飄落,悠游自在、潇潇灑灑,伴着滾滾東逝水,永不停歇、一往無前、再不回返。

歲月的痕跡,看不透、抓不着,即算明知留不住,卻是仍舊,割舍不下。

再見!再也,不見。從此,不再紀念!

富麗堂皇、貴氣難言,就是金漠城中央的那座皇宮給人的第一印象。每座宮殿盡皆呈現朱紅之色,頂上全部蓋着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更顯得金光閃閃、璀璨奪目。遠遠望去,偌大的一個皇城,竟好似是拿無數的黃金悉數堆砌而成。雖然總體的格局很是恢弘龐大,卻仍舊是在富貴逼人中,隐隐顯露出一種奢侈糜爛的氣息,使人沉溺在紙醉金迷的繁華裏,身不由己地陶醉、沉迷、終至堕落。

精美的鎏金熏爐中,龍鱗香不緊不慢、悄無聲息地燃燒着,馥郁濃烈的香息袅袅升騰,妩媚而又霸氣地繞上直立的根根金漆大柱,彌漫在大殿、氤氲于半空。

“近來,可好?”寂靜無聲的大殿深處突兀地響起了一道淡淡的問候。語調雖然很是輕柔和緩,音色卻是那般曼妙靈動、清越疏朗、澄澈純淨,猶若一縷灑脫不羁的皎然流雲翩跹而來,溫柔多情的拂過面頰;又仿佛一陣晨間曉風貼于耳畔低低呢喃,一字一句,傾訴着缱绻柔情;更宛如山中一灣溪澗包裹着淺淺笑意,一點一滴、潺潺流淌,直至,滲入心底。

一襲淡藍衣衫倚窗而坐,廣袖如雲,薄紗挽霜,飄飄而動、悠然旋舞,飄逸絕塵、俊雅若仙。一陣陣和風好似不甘寂寞,偏要時不時地撩撥那把僅以一條銀色絲帶簡單束起的黑發,便見到長長青絲随風而舞、肆意翻飛。漆黑勝墨、順滑似錦、光亮如霞,絲絲縷縷,糾結纏繞,不知是否會驚擾了,某個溫婉旖旎的夢?

秋辰瑾一步一步慢慢走入自己的寝宮,卻是每一腳都落得那麽輕、那麽柔,仿佛是怕一不小心,就會戳破了美好的幻境、再次跌入無情的現實。低沉的聲音舒緩綿軟,好似夢中呓語,“夜?是你嗎,你真的來了!”

“如約而至。”藍衫之人稍稍側首,冰藍的眼瞳輕輕淺淺、湛湛生光,堪比雪後最為幹淨純粹、廣袤無垠的深邃碧空,看淡了生死、包容了萬物、超脫了陰陽。好看的唇角微微揚起,飄飄忽忽的絕美笑靥遍灑而開,傾倒世人、豔羨日月、羞煞三界的神采便這樣恣肆漫湧,雍容高雅、妩媚豔絕。伴着一股清幽雅息,飄飄蕩蕩地席卷而來,比之荼蕪馥郁、比之衡芷馨香、比之迷疊聖潔。剎那間,滿目的傾世姿容,一室的華光流轉,漫天的灼灼風情,耀着眼、奪着目、勾了魂、攝了魄。

幾息的愣怔之後,秋辰瑾突然三兩步便奔了過去,伸手拉下斜坐在窗棂之上的蕭蘭夜。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中滿是幽怨,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他,“還算是有點良心,舍得來看看我呢!也不枉我苦苦等了你這麽久。”

眼前之人依然宛若神子,容顏絕世、氣質出塵、風采超然,可如果真正留心,卻是能夠感覺到,他,清減了。秋辰瑾細長的眉梢微微攏起,眼角卻堆積出一層妖冶的邪氣,一把将他按入軟榻,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面上挂着邪魅的笑容,一寸一寸湊近那雙含情帶笑的迷人藍眸,香軟甜膩的聲音酥麻蝕骨,“也不過才個把月不見,你竟然又瘦了,看得我好生心疼啊!”

“你—想—幹—什—麽?”

就在此時,一個陰森森的冰涼腔調陡然響起,凍得秋辰瑾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全部冒了出來。咬牙切齒地轉過頭去,桃花眼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氣,“怎麽又是你!我雪依國的東宮,何時變成随便什麽人都可以不請自入的了!”

“哼!我想來便來,何人敢阻?再說了,就憑那幫廢物,能看到我葉然歌一片衣角,都算我白活了!”葉然歌閃身過來,掀開秋辰瑾。很是不屑地掃了一眼殿內布置,癟了癟嘴、搖了搖頭,仿佛極為看不上一般,“堂堂雪依太子,竟然是這般品味,簡直是,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