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靖凱沒有答腔,把她壓入懷裏,眸色深冷的看着富錦媛。“你有什麽證據說我是兇手?手機關了,你連想錄音都不行!剛剛你聽到的那些,既是自白,也是幻覺。有本事的話去告我啊!諒你也告不成,這件事在法律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兇手’!”富錦媛瞪着富靖凱,刻意挑釁的說:“我倒是要看看,有這件事橫在中間,你們還能不能心無芥蒂的在一起。”

說完,她趾高氣昂,扭頭就走。

“不要讓她走掉!”冷薔抓着富靖凱,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拜托你!”

“你先冷靜下來。”富靖凱擁住她,不讓她沖去跟富錦媛理論。

“可是……”她眼睜睜看着富錦媛走開,走到一半還扭頭給她一個示威的笑容。這個有罪的女人,竟以無罪之身,自由走開!

她不能接受,完完全全不能忍受!她被告知的真相超乎預期,對過往的認知,對哥哥的認識,被一體颠覆。這次的混亂更勝過往,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冷薔。”富靖凱低喚。

空空的眸轉而對上他。本以為在內心黑暗時,什麽也看不見,可是,在她面前的富靖凱,身影卻是無比清晰。

她瞅着他,眼眶開始泛潮,只覺得自己好虛軟。

但他卻是強悍的,眼神堅毅,蓄滿力道,他的擁抱撐住了她。“別擔心,我有辦法治她。”他用生命保證,“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讓我先把你照顧好,”安撫的語氣轉為剛硬,“再去收拾她。”

因為他那麽說了,因為是他,她信了,心也漸漸定了。

回他居宅這段車程,他們沒有交談,她的思緒漸漸活絡,明白了富錦媛說的話縱使有萬千殺傷力,可還是釋放出一個重要的正面訊息——

富靖凱是好人。

他沒有傷害過哥哥,不是逼車致死的兇手,他就像她一直以來感覺到的那樣,是個體諒別人,善惡分明的好男人。

他們的立場不是對立,從一開始就不是,這讓她對他的感情變得踏實。

反之,一開始以善良好心人姿态關懷她的富錦媛,才是真正的惡人。

怪不得這些年,每次接近富錦媛,她都感覺不愉快,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自己心裏就是很排斥她。為此,她曾覺得自己有問題,原來真正的症結點出在富錦媛的心不正。

帶冷薔進屋,用外套裹緊她,讓她先喝一杯熱茶養養精神之後,富靖凱才開口問:“她對你說了什麽?!”

坐在他懷裏,冷薔把富錦媛對她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他靜靜的聽着。

“她這次說出了實話,大致上是那樣沒錯。我有一份柴先生做的調查報告,晚一點可以拿給你看。”富靖凱的話核實了一切。

冷薔注意到,他沒有否認哥哥偷竊那一段,莫非哥哥真的犯了錯?

但她的注意力随即被他轉開。

“以前你知道的,是我追車那一段。”富靖凱補充道:“當初,我發現你哥哥偷走試管時,馬上開車追出去,但他鑽小巷,三兩下就把我甩開了,我不知道他跟姑姑要在哪裏碰頭,所以無法阻止他。

“我聯絡金秘書與柴先生去找你哥哥的下落。那時路口監視器不夠多,無法及時找到他去了什麽地方,直到從警方那邊得到消息,有人疑似車禍,墜下山坡。等我過去确認,但已經晚了。”當時他動用了無數關系,包括警界、醫界人脈,但仍然無法搶救到什麽。

“富錦媛幾乎是當晚就找上我。哥哥被車追逐才摔下山坡的消息就是她告訴我的。”冷薔說,驚駭于富錦媛心思的惡毒。因為一開始接收到的訊息就是錯的,這些年,她才會一路錯下去。“那時候,你為什麽不來找我說清楚?”

“一開始我也不知情,後來請柴先生去調查,才知道全部真相,但那已經是一陣子以後了。”富靖凱語帶保留。

“就算是那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說清楚?”他可以不讓她誤會那麽深!

富靖凱有些頭疼。這話如果說得不好,讓她往死胡同裏跳,她會更不開心。

“第一,等真相完全大白,你的生活已經恢複平靜,再去說,只會平添波瀾。再者,就算說開,也不見得能治誰的罪。”他想得比較實際,沒有好處的事,不必去做。

“你哥哥确實偷了那個試管。”聽到這一句,冷薔縮了下,富靖凱握住她的手,“雖然他是在我姑姑的教唆之下犯下這個錯,但他已經死了,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而他也沒收到我姑姑給的錢,無法證明這筆交易存在過。他偷了試管,打破試管,導致過敏,整件事無法有效究責到她身上。”

冷薔想了半晌,凄然發現,他是對的。

“但是,倘若事情爆開,對捷思沛的殺傷力會很大。”這是他心有愧疚之處。“那時捷思沛正在發展,設法從二線轉到一線,試管被偷的消息一旦外傳,盡管不是捷思沛的錯,聲譽仍會受到重挫,所以我們選擇了不揭穿,并加以隐瞞。”所以在法醫與警方的報告上,都是以車禍致死,無外力介入含混帶過。

他也是早下定了決心,要在經濟上照顧冷薔,才會選擇這條妥協之路。

冷薔怔然。

在理智上,她知道把消息爆開,除了真相大白,誰都得不到好處,也追究不到誰的罪責,但心裏仍然難過萬分。

如果哥哥最初沒有偷那個試管,就不會發生後續;但只是偷了一個試管,卻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未免太殘酷。

“我哥一直很正直,清楚是非對錯,為什麽這次會犯錯?!”

富靖凱微微僵住,随即說:“也許是我姑姑開出來的價碼太誘人。”

冷薔看了看他,總覺得他還知道些什麽。“不應該只是這樣,他不是貪財的人。”

“也許在那個節骨眼,他想岔了。誰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麽?那些已經不再重要了。”他想迅速結束這個話題。

“我們那時省省的過,日子還是過得下去啊。”她無法克制的繼續想,想哥哥最後一次跟她對話的景象。

難道是……難道會是……“他想讓我學琴!”她豁然領悟,臉上血色全失,“學琴要花好大一筆錢,在這個前提之下,富錦媛提出交易,他很可能接受。”對,就是這樣!因為他接受了,離家之前才會說,他可以買一架二手鋼琴讓她練習。

“他會死,是因為我!”恍然大悟後,眼淚突然凝結墜落,她從靈魂深處發出絕望的幹咆,“因為我!”

“不!”富靖凱強悍介入,一把将她圈住,攬進懷裏。

“你不知道。”他以比她更驚人的聲量,鎮住她的思緒。

冷薔掙紮扭動,她想面對這個現實,而不是在他的保護之下,朦胧逃避這一切。

“我知道,因為他對我說過、他對我說過,他要買——”

“你什麽都不知道!”富靖凱嚴厲的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他捧住冷薔的臉,炯炯目光對着她雙眼,幾近催眠、幾近洗腦,厲聲的說:“冷薔,他走了,你永遠不知道他那麽做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物欲,或者讓你學琴,你永遠不知道。”他看着她的淚水滴落下來,堅決的以拇指一再拭去,“因為它沒有發生過。”

他話語如雷,直接劈進冷薔昏亂的腦內,變成唯一的支柱。“……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