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盟笑笑,根本不接她的話,反而看了一眼遠處的緣來客棧,“聽說你昨晚搬去那邊?”

吳蘭笑:“這邊的房間太小,我就搬了過去。吳盟,我倒沒想到你這麽關注我啊。”

“大美女嘛。你的一舉一動,這裏誰不議論一二。”吳盟微笑。

吳蘭眼睛微微一眨,問他,“你是議論的那一種,還是行動派呢?”

“昨兒不是已經證實了嗎?”吳盟笑。

吳蘭一怔,從包裏抽了根煙出來,點上,“吳盟,你覺得我是個浪蕩的人?”

吳盟看她一眼,目光卻掃到朝他車走過來的唐糖和郭鏡,“這個問題我無權回答你。”

一邊的吳蘭見他将副駕駛的車門開了,挑眉,“你喜歡那一款?”

吳盟不明所以,看她一眼,不說話。

吳蘭指着正走過來的唐糖,“這樣的?”

吳盟聽了,偏頭看了看幾米之外的唐糖,白T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白皙的脖子上挂了一枚戒指。牛仔褲,登山短靴。很長的卷發依然從頭頂開始一指一指撩起混合編成一股長發辮子。

手上提了一個背包,郭鏡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麽,她偏頭笑了一笑。

“原來你喜歡這一卦的打扮。”吳蘭看了看他,墨鏡雖然擋住了他的神色,可是吳蘭這次卻用了肯定句。

吳盟不知道為什麽,并沒有否定,只簡單嗯了一聲。

吳蘭咬了咬下唇,她其實也可以是那樣子的。

“吳蘭,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郭鏡過來看到吳蘭靠在吳盟車前,笑着問了一句,“你若是去原始森林或是山楂河,這樣可不太好活動。”

郭鏡最是自來熟,他還生了一副文質彬彬儒雅的樣子。很多話從他口裏說出來,同樣是評價不合适,他說得就像是語文老師說的一樣,一本正經說教的樣子。

吳蘭橫了他一眼,笑,“你這油嘴滑舌的,這麽漂亮的姑娘在你身邊,你還能看到別人?姑娘,我叫吳蘭,上海來的,你哪兒人啊?”

早先郭鏡就說要在後面睡覺,唐糖将背包往吳盟的路虎上一扔,人也上了副駕駛,“唐糖,北京工作。”

話說完,關了車門。

郭鏡也上了車,正要關上車門,吳蘭卻幾步跟了上來,“你們去哪兒玩啊?帶上我吧,我同學他們都去了原始森林。我一個人在城裏逛得無聊。”

郭鏡一怔,這女人是真看上吳盟了,速度也快得驚人了吧。有些苦惱地勸,“吳蘭啊,這不太合适。再說我們去的地方遠着呢,你這樣不适合走路的。”

吳蘭一笑,脫了帶跟的鞋子,“那有什麽,我帶了平底鞋。”

從包裏翻了出來一雙平底鞋。

倒是個聰明人。

郭鏡一臉無奈,看向前面的兩人,“那啥,是真不合适啊。你說是吧,唐糖?”

陽光照了過來,有些晃眼,唐糖從背包裏翻了墨鏡出來,“這得問車主。”

吳盟偏頭看她,唐糖看着窗外,面無表情。

回頭看了吳蘭一眼。

吳蘭一笑,眼裏先前的妩媚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純真。

吳盟回頭,“吳蘭,要是沒命了,你還去嗎?”

吳蘭笑道,“怎麽會?吳盟,不是有你在嗎?”

死活咬定就是不下車。

吳盟一笑,“看來我也攔不了你,是吧?”

吳蘭似笑非笑,“得看你怎麽攔了。”

吳盟正過身子,“那你可得坐好了。”

那意思根本就沒想着攔過,吳蘭一時間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惆悵。不過這情緒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清河村在地圖上自然是有的,沿着山楂河一直往北走,到了河流分叉處,順着分叉河口左拐進入拐山路,便能到達清河村。這是地圖和當地人給的答案。

聽起來實在不複雜,吳盟的車又有着一流的導航,所以路并不太難找。

但是王城見唐糖要去清河村時,還是勸了勸,“那路太難走了。順着河流往北走還好一些,還能走。可是到了分叉路,那是連馬兒都難走的地兒,每年有人往裏面運煤,車禍的可不少。”

幾人自然沒能聽勸。

上了路,開了車,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小鎮是旅游地,山楂河又是當地賴以生存的重要資源,沿着這條河,在山的一邊修了路。

吳盟開車很穩,還很快。這段路倒是不難走,但是越往北走,路越來越窄,車越來越少,旅游自駕車更是少見,能遇到的都是進山裏拉沙或是煤炭的貨車。

遇到這樣的貨車,讓道就得很注意。再一次讓過對面的貨車後,郭鏡已經撐不住了,“我這肚子都餓得叮當響了,我們出發到現在都四個時辰了吧?”

邊上的吳蘭點頭:“是,差不多四個時辰了,現在是下午兩點,吳盟,我們什麽時候到那個河口啊?”

“下午吧。”吳盟回答。

“媽呀,我聽田老板的話,不是說來回一天就夠了嗎?”郭鏡叫道。

吳盟擡手,看了一下時間,才緩聲道,“三百六十四公裏,來回一天那是普通高速路的時間,這條路只是堅硬陡峭的石子路,沒有那麽快。但是我們跑了兩百多公裏了,如果前面沒什麽情況,太陽落山之前能到河口。我打聽過,那兒有個小村。”

郭鏡在後哀嚎一聲,“這彎彎曲曲的路,一個彎接着一個彎,比從四川進藏的318國道還難走。”

“給我根煙。”吳盟不管他的嚎叫,只管吩咐。

郭鏡遞了過去,還仔細的打了火,吳盟才接了過來,唐糖卻伸手将那根煙拿了過去,丢到窗外,“我坐車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吸煙。”

吳盟側目,盯着她,唐糖依然面無表情。

吳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窗戶是打開的啊,唐糖,吳盟這不是開車嗎,打發時間哈。”郭鏡想起兩人早上的事,趕緊打圓場。

吳蘭抱腳坐在後面,見郭鏡子對她使眼色,她也只是微笑。這一路上,前面兩人都很少說話,甚至于都不看對方一眼,吳蘭覺得自己跟着來是正确的決定。

“唐糖要不你來坐後面?”吳蘭終于開口,邊上的郭鏡也連連點頭,隔開兩人最好了。

唐糖還沒開口說話,吳盟卻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不用。”

語氣一反平常的嚴厲,似乎在堵着一口氣。

吳蘭笑了笑。

唐糖卻從背包裏翻出了好幾罐紅牛,還有幾塊巧克力,遞了過去,“這個提神。”

也不管吳盟的臉色,直接丢在他懷裏。

“我車上有。”吳盟看着前面的路,根本不看她。

唐糖一愣,也是,這人看樣子也是經常自駕的,這些必備的自然更不會少。也許他是真的想抽根煙而已。

唐糖一時間有些為剛才的動作生出幾分後悔,這樣直接好像很不禮貌。

“唐糖,他不要我要。”郭鏡伸手過來拿了過去,喜滋滋的,“我正好肚子餓。吳蘭,你要嗎?”

吳蘭笑笑,搖頭。

一路無話。

到了下午四點半,經過一段坑坑窪窪的石子路,終于到了山楂河的河口 ,這兒水流甚大,河道很寬。四面環山,河水繞山而行。

車子順着河流繞山的方向終于到了地圖上所說的往左拐進的路。路邊的山腳下,零星有十來戶人家。

挨着路邊一家中間的大門開着,旁邊小平房開了兩扇門,門裏擺了一張簡陋的貨櫃。

吳盟将車停在這家人面前。

吳盟的車很打眼,村裏人一月都難得進鎮趕集,去小鎮都是坐的中巴車,那中巴車還是繞了好幾個村子才過來。此時見到吳盟的車停了下來,那老板從屋裏出來。

吳盟下車問了路。

“你們要去清河村啊?你說的路是不錯。”老板上下打量了吳盟,“不過那邊的路可不好,小哥啊,你這樣的小車開進去很容易出事的,那條路都是些泥巴路,滑的很。這幾年拉煤的車都不敢進去。”

吳盟遞給他一根煙,“聽說清河村很多民間文化很有傳播價值。我們電視臺想進去做一期節目,我們是去收集第一手資料的。”

那老板接了煙,笑道:“你們是電視臺的啊。我就說嘛,那個村窮得叮當響,游客一般不會去的。”

吳盟笑:“是啊,時間緊。能否給我們做點米飯,炒兩個青菜就行。我們一大早就出來了,沒料到這麽遠,準備的零食不管飽。飯錢我這兒出。”

那老板接過他遞過來的兩百塊錢,嘴上笑道:“我們農村的,不知道你們城裏的漢人吃不吃得習慣。”

話雖是這麽說,最後還是讓他女人從雞窩裏抓了只雞,炖了一鍋雞肉,裏面還放了粉絲。從地裏摘了青菜,用白水煮了,一碗辣椒粉裏面放了味精和鹽。将家裏放的洋芋切成片,加上酸辣椒炒了端上來。

飯是現成的,參了玉米粉和大米,俗稱“兩餐飯”。

飯菜上了桌,吳盟和郭鏡是沒有意見的,這已經超出他們的想象了。

吳蘭雖然心裏有些嫌棄這家的堂屋有些髒,但是那土雞卻是很不錯的,加上她肚子餓,一時間也沒得別的選擇,端了飯吃了起來。

倒是意料之外的不嬌氣。

只唐糖根本沒進來,說了句不餓就直接留在車裏。

“姑娘,飯不好吃?”那老板坐在門口和她說話。

唐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戒指回答,“不是,是我沒胃口。”

那戒指是她從黃警官那兒要來的,陳征當初執意要刻上她戒指的名字。如今她握在手上就像握着陳征的手,記得上一次過來,是緣來客棧的田老板帶他們二人來的。

田老板那人幽默風趣,還很健談,偶然一次聽唐糖說對民族文化很感興趣,就給兩人介紹了清河村,田老板的兄弟住在清河村,他要進村送些東西,就順便帶上了兩人。

田老板的車比不上現在吳盟的車,但是那時覺着時間一點也不長。經過這個河口,他們也沒有停車。陳征給她準備了很多路上吃的,一路上唐糖從不覺餓。窩在陳征的懷裏睡了很久。

和陳征在一起的日子,衣食住行,他都打理好了。除了工作,生活上她就像個失去自理能力的人一樣依賴着陳征,完全不要去動手動腦。就連唐父都說,陳征這不是養女朋友,明顯是養祖宗。

不過那時候唐糖說:“我們家陳征願意,你管不着。”

陳征點頭:“是,完全百分百的願意。”

陳征失蹤後,她花了很長一段日子調整着自己,她在努力的恢複過來,她不想讓以後回來的陳征看到一個完全沒有精神的女人。

車裏的女人依然面無表情,看着遠處不斷奔湧的河流一動不動,若不是面上的神色,真像是一尊雕塑。

堂屋裏的郭鏡和吳蘭還在吃飯。

竈房裏,方才給他們做飯的女主人正在納鞋底。

吳盟敲了敲門,那女人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