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玉智和尚與那跛頭陀江鵬溫在九龍山越發大肆做會起來,引得四方響應,千萬景從。
一天,
玉智和尚引喬段江到殿上,命跛溫将法水一噴,然後,傳谕大衆上堂,共照真主。
衆人團團圍看。
就見鏡中喬段江頭戴沖天翼善冠,身穿蟒龍赭黃袍,腰系藍田碧玉帶,腳蹬金線無憂履,手執金鑲碧玉圭,俨然東岳長生帝,渾仗文昌開化君。
衆人齊聲說:
一個皇帝!一個皇帝!
跛頭陀江鵬溫說道:
我自海外皇氣中來,帝星明于青徐分野之地,我在此三年,今天始遇真主矣!你們都是從龍輔佐的,且回去,明天分列分班來照。
說罷,
都擁着喬段江回到方丈室前坐下。
跛頭陀江鵬溫喊道:
玉智法師,這是啥子時候了,還不出來議事!
玉智和尚笑着出來說道:
日期近了,還有啥子好說的呢?
只見那喬段江卻如泥坐木雕一般,莫知所措。
這時,
一個齋公名叫楊統,說道:
如今雖是天數,但卻無兵将,咋個成事哇?
玉智和尚說道:
有!有!有!不要急,跟着就都來也!
遂叫取齋簿來。
管事的将簿呈上,又叫鳴鼓聚衆,一同來到殿上。
玉智和尚說道:
數皆前定,你我都是一會之人,富貴福祿,各人分定,強勉不得,爾等願留者可到池邊去,照一照各人的官爵,不願者今天即刻便去,不可在此攪擾。
那些衆民前面都已被鏡子照過,今又見照出真主來了,遂都深信不疑,便都心思着做官圖富貴,沒有一個人不肯去照的。
于是,
齊聲說道:
弟子等蒙老爺教誨,衆人皆情願輔佐老爺,官祿大小,各聽天命,何敢妄求。
玉智和尚說道:
既然大家都齊心,那就需照簿上次序,十名一班去照,文武官爵各注在本人名下,若無官爵者,亦也不必煩惱。
衆人應聲,開始逐一點名,然後,随着跛頭陀江鵬溫一一去照。
去了少刻,
就聽得一片笙歌細樂,迎着一簇婦人往西首靜室裏去。
人又都在傳說道:
已照出三宮皇後來了!中宮是李江琳,東宮姓王,西宮姓吳,都是有丈夫的,此時也顧不得她們的丈夫肯還是不肯,全自送到喬段江房裏,聽其受用。
随後,
跛頭陀江鵬溫又拿出幾個簿子來。
對玉智和尚說道:
照出文官四十二員,武官五十一員,其餘頭目不算。
文官以葉林和楊統為首,武将為首四員,一人叫做呂勝,此人果然生得魁偉,但見凜凜身軀八尺長,慣使鋼鞭多勇猛。一個名喚馮曉寶,原是馮總兵的家丁,卻也生得十分骁勇,但見膽大心強志氣高,沖鋒入陣奪頭标。一個姓車名奔,生就一身斑文,也是一條好漢,但見生成虎體錦斓斑,雙刀舉處沒遮攔。一個就是東阿人,姓楊名貴福,其人生得身材瘦小,卻也狡捷,但見飛牆走壁渾閑事,萬馬軍中敢占先。
玉智和尚将四人用為頭目,選內中精健者,分作四隊,往前操演,就令防守山場,不許閑人出入。
又拿出酒來與真主喬段江和三位皇後賀喜。
正在分派之時,
忽有人報道:
鄒縣有差派人來了!
喬段江忙起身躲避。
跛溫說道:
放他們進來吧!
卻是四個快手,四個皂頭,氣昂昂的走了進來。
楊統陪他們坐下,茶罷問道:
列位到此有啥子公幹嗎?
一個說道:
咱們奉本縣張爺之命來拿喬段江的!
楊統說道:
喬段江好久就不在此了,二月間就往徐州買米糧,至今未回。
一個快手說道:
胡說八道,他的家小現就拿在縣裏已招出,他就是在此做會!少廢話,還是叫他出來,你們也各自散去為好,不然滾湯潑老鼠,一窩兒都是死哩!
這時,
管事的擺上齋來,衆人不吃,楊統再三央求,這些官差才将就吃了些,又取岀四十兩銀子出來。
說道:
人确實不在此地,這些須薄敬,求列位笑納,方便一二。
衆差人一見忙說道:
這事咋個方便得了喲!那李國福和朱二江□□至今,已整得巴不得快死了,如若喬段江不岀來,我們就只有先帶你等去縣衙府回話了。
說畢,
就見一個差人拿着鐵繩就過來要鎖楊統,衆人忙上前來勸,那夥差人那裏肯睬,只是一陣抓扯亂罵。
就見那跛頭陀江鵬溫大叫道:
公門中好修行,自古道,與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人是真的不在這裏,你們在這裏就弄撿幾兩銀子去不好麽?何苦這麽兇狠要來真的呢!
一個少年快手罵道:
你這餓不死的黃病鬼,也出來硬嘴嗦?連你這禿驢也拿住了去!
說罷,
就沖上前去鎖他。
跛溫笑道:
來!來!來!一不做二不休,我本來是與你等說好話的,你們倒要來太歲頭上動土了嗦!
衆官差氣炸了齊嚷道:
這是從那裏鑽出來的個野畜生,嘴巴子嚼的這麽兇,先打他個半死不活再與他講!
然後,齊奔上前。
只見那跛溫也不慌忙,抽岀戒刀,就将先上來的一個一刀就砍下頭來。
那七個當時就吓傻了,慌得亂嚷亂竄。
結果,被衆人一個個都拿下。
跛頭陀江鵬溫指着他們罵道:
本該是都要砍了你等這幾個蝦子的驢頭的,但官差吏差,來人不差,我今就暫且放你們回去,與你等那詐害百姓的狗官說,我們在這裏講經教善,害他錘子事啊?他既已詐了我們幾千銀子去,還要來拿人,喬爺可是他說拿就拿得去的嗎?如若不服氣,就叫他先在屋頭裏把頸脖子洗洗再來領刀去吧!
七個官差吓得戰兢兢的抱頭鼠竄而去。
跛溫遂叫人将屍首拖到後山去燒化了。
便又請衆人出來商議道:
如今已殺了個差人,勢已不容,可傳話吩咐四将,謹慎守好山口,即刻令人往鄒縣東西兩處探信,早晚必有兵來,我們應先做好準備,我這就去請兩個人來禦敵!
說罷,
竟自去了。
晚間,
喬段江仍置酒與三個婦人玩耍。
想道:
這事真沒想到會于無意間弄假成真,搞大球了,身家難保,屈陷父母家小在獄,如何是好?
心裏越想越憂懼不安。
過了三天,
那跛頭陀江鵬溫從外邊叫來兩人進來說道:
快些來接客!
玉智和尚同喬段江等忙出門迎接,就見一男一女,騎着黑白二驢。
喬段江忙上前施禮,二人下驢相見。
然後,
迎入方丈室內坐下。
二人都是道妝打扮。
但見那男子白袍四邊沿皂,絲縧雙穗拖藍,手搖羽扇透天關,頭上綸巾徹岸,沖虛雅度出塵凡,堪作三軍帥範。
又見那女子也是雅淡妝束,玉質梨花映月,芳姿杏蕊生香,淩波點點不生塵,卸卻人間脂粉,輕煙薄霧擁湘裙,小玉雙成堪并。
二人都是青年秀質。
敘禮坐下,
喬段江說道:
遠勞二位仙師俯臨,有失遠迎,罪甚罪甚,敢問尊號?
跛溫說道:
這位仙丈道號舍子,這位就是他內室空子,是我昔日的相知,故請來扶助真主!
玉智和尚說道:
敢問尊姓?
元子說道:
山野之人,不挂姓名于人世久矣!只稱賤字罷了。
茶罷擺齋。
跛溫說道:
探事的可曾回來?
楊統說道:回來了!鄒縣府見殺了他差人,便十分防守,已詳呈上司請兵來剿,城門上嚴謹的盤問哩!前天我們裝扮的翰林往南京去的馬牌,都是從城上吊進去的哩!
舍子說道:
我們必須要先發制人,事不宜遲,先去取了鄒縣,一則可救取家眷,二則可取倉庫錢糧以供軍需。
玉智和尚說道:
我已有計了,只需如此如此!
跛溫說道:
好計!此是初出茅屋第一功也!
即刻傳令派人辦起行頭來列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