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夢她……人呢?

直到剛才為止不是還……持續有腳步聲跟着她?

如果腳步聲不是齊夢的,那又是誰的?

想到此處,喻南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後跟升起,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夢夢,”她試着提高聲音喊道,“夢夢?齊——夢——?”

無人應答。

聲音如同石沉大海,似乎傳了出去,卻沒收到一點動靜的響應,連回聲都沒有。

齊夢是知道她要去下層的,如果只是走丢了,應該會想辦法跟上來;在濃濃黑霧中找一個失蹤人,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更何況她還要提防剛才那種骷髅兵,誰知道它們會在哪裏出現。

前面就是下行的樓梯了,喻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先下到下層船艙裏去。

喻南下定決心,繼續朝前方的樓梯走去,不多時便下到下一層。

一踩上這一層的地面,她就覺得這層十分狹窄而且潮濕,仔細打量了一圈才意識到,似乎是這一層的層高比上一層矮的緣故。

她不太懂這方面是不是有什麽講究,只直覺不太舒服。

這層也有霧,但是還有不知從哪兒射來的光。

僅從高度判斷,這層有一部分是在水下的,因此整層都沒有舷窗;天花板上裝有電燈,艙壁上偶爾還有油燈備用,看上去曾經完全靠燈來照明。這種情況下的船艙,此時應該完全黑燈瞎火才對,卻是亮的,大概有月光的亮度。

奇怪。

喻南心中疑惑,從随身背包裏摸出一串她自己帶進來的鑰匙,打開了鑰匙扣上的一個充電式迷你手電。

手電光驅散了她面前的黑霧,随後她發現,這裏似乎……不太對勁。

明明“瑪麗亞”號是艘非常先進的帆船,這層卻看上去很舊,金屬制的艙壁鏽跡斑斑,兩邊的房間門是很古舊的推拉門,帶鎖,而不是上層的那種刷卡自動移門。

這樣的門對她來說倒是更方便,因為這種需要刻意手動上鎖的門,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間裏,都不會刻意把它鎖上,喻南可以很方便的推門而入,比如現在這樣——

她試着推開眼前的門,裏面對着門有一張款式老舊的木桌,兩旁是落地擺放的單人床各一張,她看了眼房門上的标注:船員205。

看來這是個水手的房間。

這層的走廊顯然沒上層那麽繞,喻南順着船員的房間一間間走過去,數到第五十二間的時候,看見了一些別的房間。

總控室、設備室……備用武器庫存室!

她眼前一亮,伸手就去推門,誰料這扇門竟然上鎖了!

是的沒錯,武器這種東西總要嚴格管理,沒有特殊情況不該打開這扇門,可這艘船分明已經變成了幽靈船,船內上上下下,從船長到水手,甚至還有可能的乘客,都不見蹤影,多半已經身亡。

這種情況下,武器庫的門還鎖着,只能說明這些人并不是在遭遇突如其來的危機的情況下死去的。

如果是在危機情況下,船員們勢必會用到武器,急匆匆地跑去戰鬥,肯定來不及将武器室重新上鎖。

也就是說……其實海怪,是個幌子?

喻南思考着,冷不防船身又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她腳下不穩,摔在地上滾了兩圈,推開了一扇門。

門後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了她的腰上。

她悚然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一具骸骨滾到她的旁邊,看上去是被幾次撞擊撞到地上的,至于這具骸骨原本是坐在椅子上還是睡在床上她也不得而知。

這具骸骨躺在船艙裏,不像上船前岸上的那具長久遭受風吹雨淋,身上的衣服保存完好,可以判斷出這人是一名船員。

喻南從地上站起來,打量四周,在桌上發現了一本日記,如同岸上的那具屍體。

“X月X日,我覺得船上的人都瘋了,特別是船長!我曾以為他是個英明、睿智的存在,現在看來他和XX街那些不學無術的廢柴大腦構造并沒有什麽不同!他竟然想帶着全船的人登岸!天吶,他們竟然沒發現岸上有很可怕的東西嗎?”

“X月X日,都走了,都走了。船長說尊重我們自己的選擇,于是我選擇留在了船上,這艘船似乎只有我留了下來。”

“X月X日,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沒有人回來。我就說岸上有可怕的東西,我曾經在望風的時候見到過非常可怕的迷之生物。但不上岸的我或許也會有同樣的下場,船上已經沒有存糧了,我想我即将餓死在這裏……”

“X月X日,黑霧來到了船上。他想要吞噬所有人,包括我……”

“他”?

這說的是誰?看上下文也不像是海怪的樣子……還是說海怪和那個所謂的“島”是一夥的?

喻南收起了日記,試着翻找了一下骸骨的衣服,果然被她找到一串鑰匙,每把鑰匙上标注了房間——船上只剩這一個船員的情況下,想必他會把所有的鑰匙都帶着,以免臨時想去哪間房的時候進不去。

随後她把衣服理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死者在天,只是找個道具,沒有冒犯的意思,勿怪勿怪。”

這一串鑰匙估摸着有上百把,喻南一手拿鑰匙,一手舉着手電,在來回搖晃的情況下好不容易才翻到一把寫着“武器”的銀色鑰匙,急匆匆地走出門奔向武器室。好在這間武器室果真不負所望,大大小小的槍擺滿了倉庫。

喻南仗着自己有随身背包,裝了好多槍支彈藥在身上,做完這一切,她走出武器室,朝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喻南邊數着兩邊的房間邊走,數到這裏,她停了下來,擡頭看旁邊的門牌。

船員203、船員201、船員20……3。

原本到船員201號房間就該結束的走廊,前方卻突然出現了一條很長的通路,而兩旁的房間發生了重複。

☆、chapter22

喻南試着往前走去,只見新的203後面跟着205、207、209……這是空間異常還是空間折疊?

她輕輕給槍上膛,仔細聽着四周的動靜。

寂靜無聲。

什麽都沒有,除了她刻意壓低的呼吸。

就連時不時會發生的撞擊都不見了,整條走廊安靜地仿佛海怪從未出現過,她想回頭,卻看見身後的走廊變成了一堵牆。

……看來只能往前走了。

“啊——”

“啊——”

“啊——”

“來吧,來吧,彷徨的游人啊——”

“這裏是故鄉,這裏是遠方,這裏是你漂泊的方向——”

“珍珠等你,美酒等你,歌聲指引你——”

“來吧,來吧,我迷茫的旅人啊……”

一片黑暗中,突然傳來細微的歌聲,這如同天籁之音的歌聲漸漸響亮起來,不知不覺充斥了喻南的腦海。她握着槍的手漸漸松了,手電從掌心滑落,眼神空洞而迷茫,向着前方不知終點的黑暗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恢複了清醒,眼前豁然開朗明亮,驚奇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豔陽高照的白沙灘上,手電早已不知去向,好在槍還在。

不遠處有一個正在發光的地方,那光芒極其耀眼,令人無法直視,雖是出現在幽靈船內部的異常空間內,卻不知為何不讓人覺得恐懼。

以防萬一,喻南還是将手指扣上了扳機,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去。

“人類。”悅耳的聲音響起,有些耳熟。

喻南忽然意識到,剛才萦繞在耳邊的歌聲就是眼前的這個存在發出的。

那是一只白色帶金的大鳥,雙臂是巨大的羽翼,尾部也和一般的鳥不同,看着更像是另一對翅膀,它曲線優美的頸部托住它高傲的頭顱,居高臨下地看着走近的喻南。

“你好,”喻南回答它的招呼,“你是……傳說中的塞壬嗎?”

海邊,天籁的歌聲,幻象,美麗的大鳥,一切都吻合關于海妖塞壬的傳說。

大鳥冷靜的眸子直視着她:“不錯,我是塞壬。”

“那麽‘瑪麗亞’號遇到的海妖……是你?”

“不,”塞壬否定了這個可笑的問題,“他們遇見的海妖是海中的怪物,不是我。”

“那麽……”

那麽塞壬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

喻南有些奇怪,如果船上的人遇見的海妖不是塞壬,那這個劇本看上去和塞壬一點關系都沒有,它究竟是怎麽出現的。

“我是這片天地中誕生的靈物,但偶爾,我也意識到了一些關于‘外面’的事。”塞壬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一言難盡地看着喻南,“外來者,我想給你個忠告。我看到你身邊有向你蔓延的黑暗,請務必不要輕信身邊出現的人和事。”

“……”喻南顯然沒想到話題會轉向這裏,一時愣住了,“……好。”

“你身邊的事物,真實的模樣都不像你看到的樣子,請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塞壬溫和地說,“我出現在這裏,還有另外的一件事。你說的那艘船我有印象,他們最後上了‘塞壬島’。

“沒錯,你不用這樣看着我,就是‘塞壬島’。那本是我的巢穴,可惜千年前,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只新的妖怪,它很強,強到打敗了我,于是我被放逐了,只能生活在自己構造的幻象裏,現在,你也在我的幻象裏。

“我希望你能幫我打敗那只占據了我巢穴的妖怪,這樣,你所尋求的結局會出現,我也能回歸故裏。”

“……好。”喻南愣愣地說。

從幽靈船到塞壬,這畫風差距似乎有點大。

【您的(個人)主線任務已更新為:登上塞壬島。】

“謝謝你,外來者。”塞壬笑了,“有人将你引到我處,或許是以為我會吃人。可惜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何況我覺得,魚肉比人肉更好吃,你便回去吧。”

塞壬扇動翅膀,示意喻南看自己的身後。

那裏,白色的沙灘上,憑空出現了一扇門。

“對了,”離開之前,喻南回頭問了塞壬一個問題,“你剛才說有人将我引到這裏,你知道是誰引我來的麽?”

塞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外來者,在我眼中,人類的外表都是一個樣子的。”塞壬說,“我能看見靈魂,但你看不見,所以,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尋找了。”

“好吧……”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喻南笑道,“‘別輕信身邊的人和事’,自己慢慢尋找真相,因為有人想要對我不利,是這樣麽?”

塞壬點點頭,翅膀一揮,那扇立在沙灘上的門便打開了。

門後是船艙,看樣子在一層。

“你走吧。”塞壬說,“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知道了,再見。”喻南向塞壬揮手告別,說完,她頭也不回地紮進那扇門裏。

門合上了,随即消失在沙灘之上。

塞壬睿智的眼睛注視着她離去的地方,喃喃道:“外面的人啊,野心也太大了……”

對它們這些生物來說,這方天地便是它們生活的全部,外面的人想要幹涉此間之事,卻是不明白,天地自有其運行之理。這裏已經是個完整的世界了,不是那些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這頭喻南從門裏出來,很快發現那扇門消失無蹤,而她正站在黑霧中,前也是船艙,後也是船艙。

一條路前直後通,延伸向前。

她記得她來過這裏,就在那間天殺的船長室附近。

就在喻南剛剛從兩旁的門牌上辨別出自己身處的位置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喻姐!”

喻南回過頭,只見齊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跌跌撞撞地向她跑來,在她身後出現的則是隐在霧中看不到盡頭的骷髅兵大軍。

她瞳孔一縮。

“喻姐,救、”她腳下踉跄,“救救我!”

啧,這人真是個麻煩精!

喻南不滿地撇撇嘴,卻看不過眼,兩步上前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向後胡亂放了兩槍,誤打誤撞地打在為首兩具骸骨的肩膀和膝蓋上,暫且拖慢了骷髅兵的步伐,随後她毫不戀戰,拉着齊夢就跑。

“喻姐,你不、不打麽?”齊夢斷斷續續地說,“你、把武器拿、拿回來了嗎?已經從、從樓下上來了?我從剛才開始就迷路了,一直找不到你……”

喻南這個人吧,心情好的時候能憑着良好的家教端出一副端莊的大家閨秀樣,裝模作樣地扮一次淑女;不過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沒那麽好說話了,此時被一群骷髅追着跑,還聽齊夢說一堆沒用的廢話,丹田中的無名怒火“噌”地竄上了腦門。

溫柔,喻南,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她把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三遍,這才控制住自己即将沖口而出的嗆聲,悶聲悶氣地回答道:“這麽多骷髅,怎麽打,一堆骨架子,連塊肉都沒,我又沒練過槍法。”

“哦……”齊夢的聲音低下去,“喻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啊?”她怯生生地問。

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多問了,逼人說實話多傷和氣。

喻南喘着氣,努力将自己不耐煩的口吻收斂鋒芒,揉捏出一團和氣的假象來:“沒有,我缺乏鍛煉,有點大喘氣,聽着要是語氣不太好你多擔待。”

“好的。”齊夢說,“喻姐真是個好人!”

喻南:“……”

她帶着齊夢七彎八拐,很快就跑到了船艙入口,眼見着骷髅兵就要追上來,喻南一鼓作氣,一把将齊夢朝入口處甩出去,自己停了半步,摸出那把匕首準備頂一頂骷髅兵揮過來的鐮刀。

“喻姐!”

可惜臨近入口,走道比之前寬闊,面前的骷髅兵不再是兩只,而是五只,她那把短小的匕首能架住一柄鐮刀,架不住二三四五柄。

……慘,失算了。

喻南一腳踹在第二只骷髅的胸口,接着苦中作樂地想,三四五就聽天由命吧。

大不了受點傷呗。

“嗷——”

一聲怒吼如驚雷般憑空響起,白色的身影幾步奔跑上前,一道巨大的妖狐虛影後發制人,先真身一步出現在了船艙門口。

-喻南趴下!

嘯夜落珠似的聲音在喻南心中響起的瞬間,幾乎半塊艙壁都被他的影子掀飛出去,喻南的身體伏在地上躲過一劫,後面看似無窮無盡的骷髅兵就沒有這麽好運了,被驚人的起浪掀到半空,一個個“撲通撲通”落了水,看上去就像天空中下起了骷髅雨似的。

“吼——”

更大的怒吼聲響起,活蹦亂跳的海怪追着嘯夜奔來的方向甩下它巨大的頭顱。喻南這才有機會看清這只海怪的面目,竟然是一只長相奇特的海龍!

海龍口中含冰,嘯夜能引火焰,兩只兇獸從剛才起一直對峙不出結果,直到喻南遇險才打破平衡。

一直毫無作為的絡新婦抓住海龍低頭的機會,猛地吐出幾股堪稱粗壯的蛛絲,緊縛住它的頭顱,嘯夜似有所覺,扭頭噴出一口火焰,直沖海龍怒睜的雙眼。

再強的兇獸,眼睛也通常是它的弱點。

這一口火焰噴出去,海龍立即劇烈地扭動起來,可憐的帆船随着它的掙紮無依無憑地在海中上下翻騰。

它的痛呼被蛛絲封在口中,一絲也溢不出來,只能加倍扭動來緩解自己的痛苦。

嘯夜可不是正人君子風格,趁它病要它命,再一口火焰朝那醜陋的海龍噴過去,看上去像是要把龍身整個吞沒。

喻南也配合默契,摸出剛剛從武器庫裏翻出來的槍就是一通胡亂掃射,幾下就把海龍的表皮打得皮開肉綻,流出裏面湛藍色的鮮血。

“轟!”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砸進青黑色的海水中,嘯夜收起他放出的虛影,短暫地松了口氣。

“……不好!”喻南震驚地擡頭,“這麽大的海龍砸進水裏,會引發海嘯的!”

無人駕駛的幽靈船,又距離海龍落水點如此之近,根本沒有避開海嘯的希望。她們……要被淹沒了!

衆人只能看見三層樓那麽高的浪頭從黑霧背後露出真顏,很快便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海水吞噬,什麽都不知道了。

☆、chapter23

在比樓房高的海嘯面前,“幽靈船”也不複自己的神秘恐怖,轉瞬就被吞了進去,浪頭翻滾了許久,才漸漸平息下去。

海面上複又是一副仿佛亘古不變的死寂,之前的波濤洶湧仿佛只是個錯覺。

喻南被那浪一卷,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在一塊硬梆梆的東西上,把自己撞了個七葷八素,又被鋪天蓋地的海水包裹住口鼻,水壓無形卻又無處不在地擠壓着她的骨骼,疼痛和窒息的感覺很快讓不識水性的她人事不知。

不知過了多久五感才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醒轉過來,她睜眼一看,當時就愣住了。

月明星稀的夜空,被照得格外亮的白沙灘,一遍一遍拍打海岸的潮水,濃重到化不開的黑霧,遠山和森林……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要不是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還粘了不少沙子,她真要以為船上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裏不就是她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所在的海岸嘛!

只不過這片海灘上,此時此刻就只有她一個人。

嘯夜呢?齊夢呢?絡新婦呢?

還有……

“我的天!”

喻南實在受不了這一身的泥濘,從海灘上爬起來,她往海裏走了一點,用海水簡單地沖洗了一下。

一身鹽總比一身泥好,至于水,這地方也找不到個烘幹的,只能将就了。反正她想,到下一個副本後,所有的身體數據都會被還原,難受只是暫時的。

她冷靜下來,觀察起了四周的環境。

白沙灘很軟,一腳踩下去能陷進去半個腳掌高,這也造成了這片沙灘上的腳印非常淩亂。

就像……曾有幾十幾百人曾在這裏亂轉一樣。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切不說到目前為止,除了她和齊夢以外,她沒在副本裏見到其他的“活人”,就說這片沙灘上,萬籁俱寂,連聲鳥啼都沒有。

哪來的那麽多腳印?

喻南邊走邊看,除了大大小小人類的腳印外,她還發現了很多別的東西,比如說長長的拖痕,類似動物的爪印等等,其中有走獸,也有禽類的爪子。

沿着海岸仔細走了一段,喻南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

本以為這處海灘三面環山,乃是副本的盡頭,身後的森林必定是裝飾,誰料看着看着,倒真讓她看出幾條路來,莫非森林深處別有洞天?

抱着這樣的疑問,喻南也沒敢貿然進入森林,她現在的情況可不算好,渾身濕透不說,漸漸變幹的皮膚上還粘着一層鹽粒一樣的東西,她知道那是海水蒸發的痕跡;包裏的武器有一堆槍,可惜她卻沒訓練過槍法;至于那把匕首……不能快狠準的打擊對手是它的缺點,當然,也和喻南本身的缺陷有關。

她是個科學家,缺乏鍛煉,身體各處肌肉都缺乏爆發力,唯一能用于擊打對手的優點大概是由于常年觀察實驗體,她的眼力很不錯,但這些不足以面對可能出現的野獸或是別的什麽東西。

這樣一來,面對着有許多不明腳印的白沙灘,她無論如何不敢獨自進入森林。

她沿着海岸線走了起來,期望能夠發現嘯夜或是齊夢的蹤跡——前一個是真心想找,後一個是順便。

齊夢這個情緒化的姑娘不适合留在這裏,喻南和她相處起來也覺得很苦惱,如果是在系統外面,她絕沒有和齊夢交談的可能,因為她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這樣走了有兩個多小時,白沙灘上依舊沒什麽變化,喻南只能從地上的痕跡來判斷自己曾經移動過。

她發現,這裏似乎……是座島嶼。

喻南對方位很敏感,能感覺到自己走得始終不是完全筆直的直線,而是帶有一定傾斜角度的路線,再加上時不時會出現的弧形海岸線,她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座島嶼從天空俯視的樣子——應該是個長橢圓,有點像膠囊的那種。

看來在海岸線上徘徊是不能發現什麽更有用的東西了。

喻南這樣想着,回憶起剛才曾經路過一個很像森林入口的地方,準備返回那裏再進入森林。

說辦就辦,她折返路線,又過了大約半小時之後,回到了她看好的地方。

白沙灘上淩亂的痕跡中多出了屬于她的痕跡。

這地方是個樹木長得特別分開而天然形成的倒“Y”字型缺口,仿佛是在邀請別人進入森林,而地上雜亂卻有指向性的痕跡也在表明,有不少別的什麽東西曾從這裏出入。

有句古話叫“路是人走出來的”。

喻南緊張的時候,就會想起這些古話,興許是潛意識裏想用前人的經驗給自己壯膽,而且她覺得,既然曾經有生物走過,至少證明這條路在某些特定條件下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這份安全适不适用于她。

和前一個副本的山地不同,這片森林裏的樹葉子都很寬大,巴掌大的水滴形葉子都算小的,喻南甚至發現了可以拿來包雙倍尺寸版本的粽子的長條形大葉子,能拿來蔽體的目測60公分寬的胖葉子等等。

大開眼界。

按照葉片的形狀,喻南推測這裏在設定上屬于熱帶,不過奇怪的是,氣溫卻不讓她感覺到燥熱,也沒有多雨的痕跡,不符合氣象學上對熱帶季風氣候的描述。

科研所做的副本不該這麽反科學吧?

喻南蹙着眉,懷着一肚子的疑惑,踏入了森林的範圍。

進入森林,能明顯感覺到幹燥的空氣變得溫潤了幾分,厚重的落葉覆蓋泥土,在長久的歲月中化為土地的養料。

這裏的泥很松軟,比外面的白沙更甚,一腳下去,喻南能看見被自己的靴子擠出一圈的軟泥。

……卧槽!

作為一個,講究衛生的,少女,她,必須要,慶幸,來的時候,穿的是靴子!

她提起小腿看了眼靴子的側面,星星點點的黑泥沾染在上面,像極了那種一腳踩進糞坑的感覺。還好她穿的是雙黑靴子,視力不好的話可能看不太清楚上面的污漬。

她又眼不見心不煩地把腿放了下去,覺得還是假裝自己沒看見這些比較好。

哭。

不過之後她就會明白,只是鞋子上踩了些泥,已經是森林給她最溫柔的待遇了。

因為十幾步以後,她突然腳下踩空,緊接着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粗繩制的大網兜,飛也似的将她整個人包裹進去,吊到了樹上。

喻南忍不住叫了一聲:“啊!”

陷阱似乎是一個信號。

沒過一分鐘,有一群人影從森林深處跑出來,喻南心頭一緊。

這種緊張感等到十幾人跑到近前的時候變成了恐懼——這些人有類人的四肢,但全身皮膚上鋪滿了鱗片,腳不似人腳,而是寬大的蹼;手上僅有四個指頭,比人類的更長;最讓人感到驚悚的是,粗壯的脖頸之上生長着的并非人臉,而是魚頭!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比人心更可怕的,是“非我族類”的獸性。

魚人嘴裏發出“嗚哩哇啦”的怪聲,看樣子是在對話,喻南卻半句都聽不懂。

她唯一明白的是,這群魚人在對她發表意見,也許是在探讨該如何處置她這個獵物。

那群魚人神情比較激動,看向她的眼神卻不怎麽友好,十幾顆魚頭在原地叽裏呱啦地探讨半天,可能是終于探讨出了一個方案。

明顯是領頭的魚人指揮着兩個喽啰魚人一左一右地去解開繩索,準備把她放下來。

完了完了完了。

落到異族手裏,小命保不保得住就不由她自己說了算了,現在找不到嘯夜,她本人就是個戰五渣好嗎!

她可有自知之明了!

“喂,”喻南試着和這群魚人對話,“你們聽得懂人類的語言嗎?”

幾個魚人看了過來,眼神迷茫。

領頭魚人的眼神卻比較清明,喻南有一種裏面閃着精光的錯覺。

這麽看,她甚至以為領頭魚人聽懂了她的話,連忙說道:“能問問你們準備怎麽處置我嗎?”

領頭魚人依舊看着她,無動于衷。

……這到底是聽懂了沒有?

兩邊的魚人已經完成了最後的解開繩結的步驟,喻南頭頂拉扯的力道一松,網兜不受控制地下墜——

墜落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然後什麽都沒發生。

她睜眼一看,魚人沒讓她接觸大地,墜落到半空的時候就已經把裝着她的網兜用帶來的魚叉挑起,挂在半空。

……魚叉?

一群魚頭,拿的武器竟然是魚叉?

開什麽玩笑……

要不是此情此景不适合笑出聲,她真要笑厥過去了,此刻正忍笑忍得很辛苦。

一群魚人就這樣帶着她向森林深處走去。

網兜是粗繩做的,喻南用匕首就能輕易割開,只是現在十幾個對她一個,不是個逃跑的好時機,再說她也有心想看看這座島中央究竟有些什麽東西。

而且她還記挂着“塞壬島”。

這裏有可能是那個所謂的“塞壬島”嗎?

可如果這裏就是塞壬島,為什麽“登上塞壬島”的任務不顯示完成呢?

團體主線“擊敗海怪”的任務已經勾選完成了,下一個任務還沒更新,她的個人主線也遲遲沒有動靜。

島中央或許會有什麽突破也說不定。

走着走着,茂密的樹林變得稀疏,前方豁然開朗。

這片森林看樣子也是環島而生,島中央竟然出現了一片望不到頭的空地,更神奇的是中央竟然有一座城堡,這座城堡的尖頂顯然高出森林一截,她在海邊時卻完全沒發現。

魚人群二話不說,提着她走進城堡裏。

城堡裏的路七彎八繞,喻南雖有心記路,十幾個岔路口之後記憶依舊開始出現了模糊,她只能大概記得自己正被帶着向入口的西北方向去,但具體去哪兒卻毫無頭緒。

不得不說,這個城堡裏路都實在太枯燥了!不能怪喻南記不住路,這些路實在是毫無特色到令人發指。

天花板大概有兩三個人高,吊燈看上去完全夠不着,狹窄的走廊裏毫無裝飾,堪堪夠兩個人并肩行走,石牆上固定的高度挂着壁燈,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對。

她百無聊賴地看着頭頂,想着,這些吊燈竟然沒有因為蒙塵而黯淡,實在是一個奇跡。

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到那個高度去打掃,除非這裏的非人類已經進化到會使用像人類那樣的梯子了!

喻南本來覺得,這群魚人可能會帶她去見boss什麽的,畢竟按照常理,捕獲獵物後的正常行為就是将獵物交給部族的領袖邀功,并等待領袖分配戰利品。

走了一陣以後卻發現,魚人們似乎把她……

帶進了牢房,關了起來?

金屬制的鐵門在眼前轟然關上,魚人用不靈活的粗大四指慢吞吞地纏上鐵鏈,挂上一把大鎖,扣緊。

“啪”一聲,阻絕了喻南逃生的希望。

做完這些,十幾個魚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喻南就地打了個滾,猛地撲到鐵門邊,對着那些“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潇灑魚人的背影大吼,“喂!你們就這麽走了?!抓我回來是殺是剮給個準信啊,把人晾着是幾個意思啊!再不行你們好歹給我松松綁啊!喂!!!!!”

喊累了,她又倒了回去。

這些魚人看上去一點理睬她的意思都沒有,早就走得沒影了。

靠!

她蜷縮在網兜裏,內心絕望。

不是,這個姿勢,就算掏匕首也有點難度吧?!

這幫魚人就不能人性化一點嗎?俘虜也是有尊嚴的啊!

☆、chapter24

這群!臭!魚頭!

喻南艱難地扭動着,好不容易才抽出手,點開随身背包,從裏面摸出匕首,極有耐性地一點一點割着繩索。

繩子粗,她又被網兜捆成一個很別扭的姿勢,連割斷繩索都變得十分困難,好在這期間并沒有人來打擾她做這項工作,雖然慢了點,至少順利。

這地方真的很奇怪,說是牢房,卻連個守衛都沒有,四下悄無聲息,聽上去也沒有其他俘虜關着。

當然,究竟有沒有其他俘虜她也不清楚,畢竟這牢房三面都是牆,唯獨正面的鐵欄杆才可以看到外面。

喻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割開網兜,好不容易從中解脫,打量起了這間牢房。

這間牢房簡陋,甚至沒有床和桌子,地上鋪着一些不知名的幹草,一叢一叢,地毯似的。

除此之外,只有牆上高處有一扇很小的天窗,同樣被鐵欄杆擋住,能看見外面的天空,之後再無其他,似乎沒有更多探究的必要。

喻南站了起來——她被網兜捆了半天,四肢都酸麻了——本想站起來活動下筋骨,邁了幾步,突然感覺到腳下的觸感有些不對。

咦?

她好奇地撥開地上的幹草。

這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

因為感覺太微妙,她本以為是錯覺,誰料撥開一看,竟然在地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凸起,這些凸起并不淩亂,能看出不是什麽無意義的雜石。她順着凸起的走向将覆在上面的幹草掃幹淨,漸漸露出底下更多繁複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