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紅色花紋,看上去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狐幼崽而已。

此刻它正閉着眼,肚子處一起一伏,大概是睡熟了。

說真的,空間都切換了兩次,這小家夥竟然還睡得着也是讓喻南很服氣。

她有些無語,原地蹲了下來,将小家夥舉到和她視線平視,然後拍了拍它的臉。

根據她十幾年的游戲經驗來看,穿過操場這個任務想必沒有看上去的這麽簡單,在移動之前,她得先搞定系統送她的防身裝備才行,而唯一的“裝備”就是這個所謂的“伴侶”。

小狐貍很能睡,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困,喻南拍了它十七八遍,月牙形的眼睛才堪堪睜開一條縫。

喻南把巧克力遞到它嘴邊:“吃麽?”

狐貍吃不吃巧克力她不知道,但這應該不是普通的狐貍吧?

果然,小家夥鼻尖動了動,眯成縫的眼睛睜大了一點,湊到巧克力上嗅了嗅,又擡頭看向喻南。

這是喻南第一次看見妖狐的眼睛,那是上等翡翠般流光溢彩的綠,只一眼,就讓人仿佛要沉溺其中。

她仿佛看懂了它眼神的意思,微微一笑:“吃吧,沒有毒,這是人類的一種零食。”

可是小狐貍很是警覺地看了看巧克力,仍然沒有吃,繼續盯着喻南。

“不信?”喻南拿過巧克力自己啃下一口,嚼巴嚼巴咽下去,又拿不準小狐貍會不會介意她的口水,幹脆把包裝紙整個拆了,用巧克力的中段遞過去。

左邊是喻南咬過的地方,還帶着一點亮晶晶的唾液;右邊則是完整的方。

小狐貍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左邊。

喻南還是很喜歡小動物的,不然也不會抽空去輔修生物學,見狀,她笑得更開心了,伸手在認真吃東西的小狐貍腦袋上摸了一把。雖然她還不清楚這麽小的狐貍究竟有什麽用,不過聊勝于無,總比她這樣滿腦子科學理論實際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戰五渣的戰鬥力要高一些。

她不急着做任務,站在原地認真等小狐貍吃完那整塊巧克力,才将它重新抱進懷裏。

值得注意的是,從落地到小狐貍進食完畢,她的雙腳一寸也沒有動過。

就在喻南邁出第一步的瞬間——

原本晴空萬裏、月光皎潔的操場上,突然升起了厚重的霧氣,很快她便看不清前方有些什麽東西了,甚至連抱在懷裏的小狐貍都只剩下一個輪廓,她不得不把狐貍抱的高一些。

但舉着一只狐貍,哪怕那只是只幼崽也很沉重,思來想去,她把狐貍放到了肩膀上。

“你能看清前面的路嗎?”喻南問。

“嗷嗷——”小狐貍用綿軟的叫聲回答她。

奇怪的是她竟然聽懂了,“不能——”,小狐貍說。

“伴侶鬼怪的作用不是探路嗎?”喻南自言自語道,“那會是其他的什麽呢……用游戲的思路的話……輔助?戰鬥?但這應該是個升級版的鬼屋項目吧?”

喻南憑着先前張望過一眼的記憶,簡單尋找到一個方向,慢慢地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耳邊漸漸響起一陣歌聲。

“夜滿窗,明月光,小鬼要爹娘……”

喻南還沒什麽感覺,她肩上的小狐貍率先站了起來,尾巴焦躁地甩了甩,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怎麽?”喻南愣了一下,“有敵人?”

“嗷(是的)。”

“厲害麽?……有危險麽?”

“嗷嗷,嗷嗚——(不厲害,但是數量很多)”

現在四下什麽都看不到,想找件防身用的鈍器并不現實,喻南想了想,只好打開了她的随身背包。

今天本來是去實驗室的,雖說罷工兩個月,她也沒閑着,經常帶些書去打發時間,比如說今天她就帶了本超級厚重的《DNA與RNA的秘密》。

這個時代,紙質書已經很少有人會看,一是個人移動終端的普及,讓看電子書變得非常方便,二是森林的減少,導致紙張制作成本升高,價格變得很貴。紙質書基本都在圖書館裏當作“時光的印記”來留念,也只有喻南這樣癖好獨特又財大氣粗的人才能常常帶着“大部頭”到處走。

好歹現在派上了用場,這麽厚的書,離鈍器也相差不遠了。

喻南一手拿着書,一手拍拍小狐貍:“走吧。”

歌聲還在繼續,越走聲音就越大,仔細聽,似乎是許多微小的聲音在合唱的聲音。

“夜滿窗,明月光,小鬼要爹娘……”

就這一句詞,調子卻異常凄涼,配上黑燈瞎火的氛圍,顯得格外驚悚可怖。作為一個沉浸式體驗樂園項目,它無疑是很成功的,至少喻南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

又走了一段,白狐突然從喻南肩膀上跳了下去。

“唉,小狐貍——”喻南急着叫它。

這麽大的霧,眼前一米距離都看不見,小狐貍跳出去,她要上哪兒去找?更別說霧和那坨圓滾滾都是白色的,簡直是螞蚱掉進了草叢!

她着急往小狐貍跳出去的方向跑,卻聽見一聲驚雷似的叫聲:“嗷嗚——!”

随着叫聲的出現,以小狐貍為重心,周身五米的半徑內,霧氣忽然散開了,喻南總算能看見它,緊張的心稍稍松快了些,連忙跑到它身邊。

那詭異的歌聲先是弱了一分,下一秒,便像被惹怒一般,來勢洶洶地從四面八方更大聲地響起。

“夜滿窗,明月光,小鬼要爹娘……”

【您的主線任務已更新。】

喻南看見那行“穿過操場”下方多了一行字,前頭空了兩格,就像所謂的“子目錄”一樣,上面寫着“在妖狐的領域內堅持到天亮,當前時間4:55分。”

☆、chapter4

這種歌聲仿佛有穿透頭皮直擊大腦的能力,聽的時間一長腦殼就隐隐作痛。

她跑到小狐貍旁邊蹲下。白色的狐貍一副戒備的樣子,正沖着看不清的白霧裏低吼着,霧氣翻湧,侵蝕一般慢慢沖破五米的範圍,散逸進來,漸漸多了起來,小狐貍便又像剛才一樣發出驚天的大吼:“嗷嗚——”五米看不見的結界又原樣安裝了回去。

看來,任務中所謂的“妖狐的領域”指的就是小狐貍用叫聲弄出來的這玩意兒了。看不見摸不着,不過暫時安全。

只希望小狐貍能堅持住,不知道這個系統裏設定具體幾點天亮,如果按标準時間計算,即清晨6點,她和小狐貍兩個……生物,還需要堅持1小時零5分……哦,現在是整整1小時了。

喻南看着系統提示文字在她面前跳成了“當前時間,5:00整。”

她心疼地摸了把小狐貍的毛,感覺小狐貍嫌棄地躲了一下。

什麽鬼,伴侶鬼怪還會嫌棄游客的嗎?這條得在測試報告中寫上啊。

喻南笑了笑,惡趣味地又上手摸了一把。

歌聲還在唱,漸漸的卻多了些別的聲音。

“爸爸……媽媽……”

這些聲音混在那句“小鬼要爹娘”的吟唱裏,仿佛真有小鬼來尋找爹娘了似的。

詭異的歌唱,索命的話語,喻南感到脊背一陣寒意,更讓她難受的是,過了一陣之後,小狐貍看起來有點疲憊。它畢竟還是條幼崽,而它的結界要抵抗不知身處何處不知數量多少不知能力高低甚至不辨真身的敵人,太勉強了。

從小到大,喻南都是個活的特別獨立的女孩子,這和與生俱來的性格有關,也和家庭教育有關,簡而言之,她見不得別人為她付出這麽多。

雖然初次見面,小狐貍看上去對她有點抗拒,甚至它可能只是系統裏一組随機生成的虛拟數據,但她不願意看見小狐貍這緊皺眉頭渾身冒汗的狼狽樣。科技發展到今天,在研究中加入生物參與的例子屢見不鮮,喻南始終堅信,只要程序組中的物體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它是數據,則一律将它當作平等的生命體存在。

她猶豫片刻,把心一橫。

如果她沒記錯,剛才依稀看見操場對面有條路,估計就是出口,應該在她降落的東北方向約12度直線的位置,中間有兩段鐵網,因此剛才她抱着小狐貍走的方向其實是正東方向。

則她應該繼續向正東方向走一段,拐一個很大的彎,繞過那兩段鐵網,順便繞回那個出口。

就是霧這麽大,也不知道行不行。

喻南打開背包,從裏面取出一小塊巧克力含進嘴裏給自己壯膽,又拿出來一對奇形怪狀的玩意兒摳摳弄弄安到了鞋子上。裝好後,她在兩只鞋子上各按了一個按鈕,鞋底頓時多出一排輪子,讓她那雙普通的球鞋變成了滑輪鞋。

這是一種很流行的青少年玩具,需要安裝相關裝置再配上特別的鞋子型號,不過喻南對此絲毫不覺得臉紅,即使她今年已經24歲了。

站穩齁,她從地上抱起小狐貍:“小狐貍,停下,你太累了。我說停下,你在發抖。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我們沖出去,停下,你需要休息。”

她柔聲安撫着小狐貍,一邊腳下一蹬,憑着模糊的記憶用極快的速度滑了出去。

“收起來吧,我帶你沖出去,你堅持不到天亮的。”

不會說話的白狐和她對視一眼,終于放松了身體。

一旦它停止嚎叫,四面八方的白霧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無孔不入地擠到她身邊,陰冷的感覺從指尖開始擴散,漸漸傳遍全身。

“啪嗒。”

皮鞋落地的聲音,聽熟悉的腳步聲,是父親。

可父親去世很多年了,這是夢,還是幻覺,再或者空間切換?

首先,她不可能在高速輪滑的情況下睡着并做夢,其次,小狐貍不在身邊,應該不是系統模拟的空間切換,看來,她碰見的看不見的敵人擁有制造幻境的能力。

這裏應該……

喻南看了看四周,是她很小的時候的卧室。她家是慢慢發達起來的,中途搬過好幾次家,換的房子一間比一間大,現在站的地方是她住過最小的卧室,她已經很多年沒住在這麽小的卧室裏了。

“叮”一聲,是父親那個古董打火機的聲音,就在門外,在客廳裏。

——又在抽煙,這麽多年也改不掉。

喻南推開房門走出去,父親看到她,招了招手,但沒有說話。也許是這個幻境模拟不出父親的聲音,喻南想到,這太讓人遺憾了。她很久沒聽見父親的聲音了,很是想念。

父親摸了摸她的頭,如同多年前一樣,但很可惜,在這個地方,她也感受不到父親手掌的溫度。

過了一會兒,父親重重地推了她一把,不像是玩笑。

喻南驚訝地瞪大眼,看見父親的臉上露出了從未見過的殘酷笑容——

然後她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牆……不,鐵網上。

鐵網本該是學校內為了安全而制造的人工牆,但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的緣故,好幾處出現斷裂,那露在外面的鐵絲斷頭處刀一般紮進喻南的身體。

好痛!

喻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小狐貍,腳下踩着的輪滑一個不穩,整個人向一邊撲去,連着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來。過程中又多了幾處擦傷,胸腹處疼痛欲裂。

不知道腿骨是不是斷了……喻南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異常疼痛的左腿,卻發現自己滿手的鮮血。

是小狐貍?……不,這是她自己的血,胳膊上被鐵絲紮出好幾個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殷紅的血。

我要死了麽?喻南想,她覺得有些頭暈,出血量有點大了。

如果這只是第一個關卡,不應該這麽難過才對,究竟哪裏出現了問題呢?

【當前時間,5:35。】

“夜滿窗,明月光,小鬼要爹娘……”

“爸爸……媽媽……”

歌聲和喊聲不近不遠的綴着,仿佛只等喻南失血過多後為她收屍。

連天空上的明月都看不見,也沒有歌裏唱的窗戶,她要躺在塑膠跑道上等待死亡,還真是憋屈。

等等,塑膠跑道?

喻南強打精神,大腦超高速運轉起來。

假設從她邁出第一步後到現在為止遇見的事都是一個怪物做的,它有制造幻覺的能力,因此這些歌聲和叫喊聲可能也是假的,敵人的數量可能是單獨個體或者單獨種群,此項待定。

子任務為捱到天亮,則代表天亮……光明!

想到答案,喻南突然笑了。

她打開随身背包,從第二欄的格子裏取出了一只打火機,正是幻境裏她的父親使用的那只。

父親是個在物質上沒什麽追求的人,一只母親送的打火機生生用了幾十年,他過世後,這只打火機被喻南扣下來留作紀念。

她單手撥開蓋子,按下代表打火的按鈕,然後忍住疼痛,幾乎用盡力氣,把打火機遠遠地甩了出去——

她爹的打火機可不同于千年前那種火力微弱的古早打火機,經過她父親的親手改造,這只打火機在必要的時候,能噴出十分壯觀的火焰。

雖然喻南一直不理解一個科學家每天帶着這麽個大殺器走來走去是幾個意思,不過這一刻,打火機幫了她的忙。

噴着火焰的打火機被遠遠抛出,沉進白霧裏,沒過多久,火光漸起,霧氣散去,地上坑坑窪窪的,躺着不少被燒黑的野草。

喻南拆下鞋子上的滑輪塞回随身背包,站起來走了過去,從焦黑最多的地方找回了那只打火機。果然,身上受的傷都随着白霧的散去而消失了。

遇見的一切都是幻覺,操場依舊雜草叢生,喻南站在鐵網的另一頭,該拐彎了。

如果是很強大的敵人,根本不需要如此裝神弄鬼,思索答案的時候,喻南更傾向于“種群”這個答案。也就是說,聽見的歌聲和喊叫都是真實的個體在發聲,這個種群一定是個體弱小,但合在一起就能爆發巨大力量的那種。

這時,一段文字信息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驗證了她的猜想。

【露草妖,個體弱小,群居妖怪,擅長制造幻影。】

【當前時間,6:00整。】

天亮了。

她抱起一臉無辜的小狐貍,朝着出口處走去,不過小狐貍似乎不太情願,頭扭到了另一邊。

喻南敏感地察覺到小狐貍的情緒,低下頭輕聲細語地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小狐貍看了她一眼,沒有叫。

……不說算了,喻南并不糾結。

就算不喜歡……反正在這個測試系統內的這段時間,她倆得相依為命,如果無緣相處融洽,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破解幻境後,走出操場只是時間問題,很快,喻南看見“穿過操場”那條任務前面打了個勾,任務變成灰色,第二條任務跳了出來。

【您的主線任務已更新為:尋找到廣場噴水池。】

“廣場?”

喻南左看右看,現代,由于教學資源整合,學校數量變少,相對應的,校園面積就變得很大,喻南上過的學校比這寬敞許多倍,不過她聽說,古代的學校是沒有這麽大面積的。

現在她的左手邊有兩個鐵網圍住的排球場,右手邊是四個鐵網圍住的籃球場,左前方還有一個圓柱形建築,看上去是室內體育館之類的地方。設備齊全。看來,這應該是個比較高級的古代學校。

“你知道廣場在哪兒麽?”她問小狐貍。

“嗷(不知道)。”

“好吧,那讓我們随便找找……”喻南說着,向前走去。

☆、chapter5

面前是一條筆直的道,走到頭可以從外圍路過那個圓柱形的室內體育館。盡頭的前方被一幢四層樓的建築擋住,這時候轉頭的話,就能在側面看見一片空地,還開挖了一條人工河道作為校園內的裝飾。

大致能想象出這裏從前該是怎樣的景致,可惜全都破敗了——河道裏不再有清澈的水和活潑的魚,校園裏也沒有朝氣蓬勃的學生,放眼望去,只能看見碎裂的地磚,破爛的外牆,布滿苔藓的石凳,污跡斑斑的……各個地方,還有陰沉的天空,雖然亮了,卻似乎永遠不會晴。

喻南覺得有些感慨,遺憾地嘆了口氣。察覺到動靜的小狐貍擡頭看了她一眼。

人工河道的另一頭是連成片的教學樓,從喻南的右前方一直延伸到右後方,而她的左前方,通向一棟應該是學生宿舍的大樓,喻南轉過身,看見另一頭通向一片更寬敞的空地。

看上去那邊比較像廣場?喻南抱着小狐貍走過去。

“尋找到廣場噴水池”的任務打上了勾,系統更換了提示。

【您的主線任務已更新為:化解妖刀的四種怨氣,當前進度0/4。】

妖刀……

喻南撇了撇嘴。妖刀加上學校,總覺得又是很狗血的校園霸淩故事。

有句古話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科學發展到今天,校園霸淩仍時有發生,喻南也曾見識過。當然,她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她只是路過,還多管閑事地救了人家一把。

對于那些無力反抗霸淩的弱者來說,妖刀這種設定,想必是他們心靈渴求的一種映射吧。

她走過去之後,周遭像是冰箱開閘一般,空氣迅速變冷,勉強能被稱為空地的廣場中央的噴水池裏,清水剎那間變得殷紅。

血,新鮮的血,池子裏擴散開的全是鮮血,連飄散在空氣中的腥味都如此逼真,令人感到不适。

奇怪,這裏本來就有水的麽?喻南愣了一下,她剛走過來的時候沒注意看,這會兒才覺得奇怪。

為什麽那邊的人工河裏滿是灰塵,這裏卻有清水?又是幻覺麽?

就在喻南走到噴水池邊上的時候,她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救……救……我……”

“救救我……”

兩道微弱的呼救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喻南這才看見水池表面飄散着黑乎乎的東西——是女人的頭發!

喻南自己也是長頭發,很輕易就能分別出水裏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純黑的長發,另一個顏色稍微淺一點,不過天色不夠亮,她也看不清楚具體是個什麽顏色。

“……救……救……我……”

“們……”

呼救聲再一次響起了,不僅如此,喊到最後的時候,兩道聲音合并成一道,加上了一個“們”字。

聽上去毛骨悚然的。正好這時候背後吹來一陣冷風,喻南哆嗦了一下。進這個系統前已經快要到夏天了,她穿得并不多,自踏進這個幻境後又一直在降溫,她有點扛不住。

懷裏的小狐貍拱了兩下,換了個姿勢躺好,喻南恰好能把它的身體當成暖手爐。

喻南深呼吸一下,猶豫着開口:“怎麽救你們?”

“……救……我……們……出……去……”

“出去,帶你們的……身體,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池子?”喻南好險沒說出“屍體”兩個字。

她在想,萬一這兩個人女人其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呢?貿然提醒她們可能不太好,畢竟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

“……救……救……”

“你們不說怎麽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啊?”喻南說。

就在這時,懷裏的小狐貍突然又一次警戒地站了起來:“嗷嗚——”

喻南若有所感,看向自己的左邊。

那裏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少女,領帶白衣,黑裙黑襪,小臉白淨,五官端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頭發非常淩亂,鳥窩似的,甚至還禿了一小塊。

她露出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皮膚有擦傷,嘴角一塊烏青,看上去特別可憐,但背上卻背着一柄長刀,閃爍着冰冷的光芒。少女眼神冷漠,正靜靜地看着這邊,她嘴都沒張,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沒用的,她們兩個會在池子裏生生世世,永世不得超生。若有人妄圖拯救她們,只有一個下場。”

那就是死。

喻南在心裏替她補上這句狗血的臺詞。

“你背上的那柄就是妖刀,”喻南和她對視半晌,突然平靜地說道,“刀是妖刀,你也是妖刀。”

“沒錯。”少女說。

“唔,妖刀魅惑人心的老梗……那麽它有名字麽?”喻南問。

“彼岸。”

喻南笑了笑:“那麽你有名字麽?”

少女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一點動靜,似乎是在疑惑:“彼岸。”

“我說的不是它賜予你的名字,我問的是你的名字。”喻南糾正她道。

“我的……名字?”

少女的眼神突然亂了,抱着頭痛苦地思索起來,看上去她的腦海中正在進行天人交戰,大概彼岸刀也沒想到這個問題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嗎……真可憐。”

喻南不會放過機會,抱起小狐貍轉身就跑。

開玩笑,從提示來看,校園這個副本裏的最後boss就是這位妖刀少女,讓喻南帶着一個小狐貍幼崽打boss?

她選擇解謎!既然系統要求她化解妖刀的四種怨氣,總要讓她先找出四種怨氣是什麽才對,如果她沒猜錯,其中之一就和噴水池裏的兩名女人有關。

喻南抱着小狐貍,随便找了個入口沖進教學樓,一溜煙地朝樓上跑,上到三樓以後,每到一層,她就把頭湊到走廊的圍欄外面看。

水池裏飄散的頭發很明顯,妖刀少女卻不在原來的位置上。

第一時間,喻南想到的是她會不會追上來。

“希望不要……不然這個任務難度太高了!”她喃喃自語,轉過身接着朝樓上跑。

三樓、四樓、甚至是五樓都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直到她踏上天臺的那一刻,場景突然發生了變化。

“果然是天臺嗎……”

泛黃的場景中,兩個穿制服的女生拉着一個瘦小的姑娘上了天臺,嘴裏念念有詞:“快點,磨磨蹭蹭的,跑腿不行走路也不會?你這兩條腿是擺設嗎?!”

兩個女生都是長頭發,綁馬尾辮,但看樣子不是什麽乖巧的學生,黑頭發那個頭發微卷,另一個幹脆染了色,而被欺負的瘦小姑娘正是剛才那個妖刀少女。

“怎麽這麽少。”黑頭發的女生接過妖刀少女遞上的一沓零錢,一張張熟了起來,數完後眼神頓時兇惡起來,“說好的不是300塊嗎?怎麽只有一半?”

妖刀少女此時應該還沒有妖刀,柔柔弱弱的,暫且叫她彼岸吧——彼岸這會兒被人一吼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對、對不起,我前幾天生病了,沒能去打工……差、差了一點……”

淺色頭發的姑娘給黑發那個做了個口型,問她“多少”,得到“157”的答案後,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譏諷地對彼岸說:“這是一點?不是學習很好嘛,年·級·第·一,不知道157和300差了多少?少跟我裝無辜,你以為裝無辜就能扣下錢來了?”

“我沒、沒扣下錢……”彼岸抽抽噎噎地哭。

黑發的那個揚起巴掌劈頭蓋臉招呼過去,彼岸臉上立刻多了一個明顯的紅印,看着就疼,喻南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抱緊了懷中的小狐貍。

三人起了争執,逐漸開始推推搡搡,黑發那個女生看上去性格很是兇悍,怒從心起,一把抓住彼岸的頭發,提着她來到天臺邊緣。

早年很少有人上天臺,學校也沒注意大修安全防護,還只是水泥圍欄上加鐵欄杆,總共只到高中女生的胸口高度,黑發女生一腳踩在水泥部分,把彼岸半個身子扯到鐵欄杆外頭吓唬她。

“啊!”彼岸尖叫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驚呼,“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會給錢的!求你們放過我!”她被吓得甚至不敢睜開眼睛,淚水和鼻涕被天臺上的大風吹得糊到了黑發女生的手上。

“呀,死丫頭你惡不惡心啊!”黑發女生叫起來。

淺色頭發的那個本來在笑,忽然臉上被刮到一點涼涼的東西,她伸手摸到一些透明的液體,還有點粘,估計是鼻涕,頓時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上前把髒東西抹到彼岸的校服上,接下了抓她頭發的重擔。

黑發女生不知道她要幹嘛,不過也沒說什麽,松開手。

淺頭發的抓住彼岸扯到地上,然後拉着她的頭就往鐵欄杆上掄。

“痛!好痛!”彼岸哭喊着,“求求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了……好痛……嗚……”

人的頭哪能用這麽大力撞,兩下之後彼岸的額頭就見了血。誰料這鐵欄杆也是日久失修,經風吹日曬後早已腐朽不堪的主,掄了十幾下之後,欄杆“咔”“咔”“嘣——”,斷了。

力道回收不及的淺色頭發女生半個人撲了出去,堪堪趴在水泥圍欄處,而彼岸,整個人就如同被甩出去的包袱,在空中劃了半個圓——

砰。

生命如同一朵綻放的花,活着的時候,她是人見人欺的野花,這一刻,她是盛放在大地上濃墨重彩的玫瑰。

兩個女生還沒從欄杆斷裂的驚訝中回過神,就傻了。

“我,我……”

“我、我,你……是你……是你!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啊……不是!還不是你非要上天臺的,我只是失手!”

“關我什麽事!我也沒把人家摔出去……對,不是我……”

……

喻南低下頭,順便捂住了小狐貍的眼睛。

這大概是彼岸身前最後的影像,可憐的少女或許交出了自己所有的錢,卻失去了生命。

雖然這只是個機器裏的故事……但也太不是東西了。

兩個女生傻了一會兒,突然站成統一戰線,商定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急急忙忙溜回教室。這學校早年根本沒有監控,只要抵死不承認,沒人會知道是她們做的。

泛黃的場景漸漸變成灰色,不知從何處傳來彼岸的聲音。

“為什麽真正的兇手,可以好好活着呢?”

“因為她們美麗嗎,還是別的呢……”

“成績好也沒能拯救我……”

學生們圍了過來,老師們圍了過來。有些人開始嘔吐,有些人開始小聲哭泣。

“……想讓……她們……得到真正的審判……”

校領導們來了,警察也來了。

經過兩天的調查,彼岸的死被定性為“學習壓力太大,跳樓自殺。”

“沒有人……替我……申冤。”

很快就要高考,學校只想壓下不利于自己輿論,以免影響升學率,和下一年的新生報考率。

“……那我就……”

“……自己……解……決……吧……”

回憶到這裏結束,喻南看見“化解妖刀的四種怨氣,當前進度0/4”下多了一行“子目錄”,寫着“審判真兇:少女A和B”。

子任務出現的那一剎那,小狐貍的身體亮了一瞬,很快恢複正常。

喻南有些驚訝:“這是什麽?”

“嗷嗷。”

這句喻南沒聽懂,于是她又被小狐貍咬了一口,還好這回不重:“經驗。”

“經驗?”喻南愣了一下,“剛才在操場也有嗎?”

“嗷(有)。”

“你能升級?”

“嗷(是)。”

天臺出了事後估計校方做出了處理,現在天臺邊緣被那種兩人高的鐵絲網攔着,喻南走到旁邊往下看了眼,一眼就能看見整片水池都被染成了紅色,越加顯得那飄散的頭發詭異可怖。

是死有餘辜,不過人都死了,彼岸仍有怨氣,是為什麽?……什麽樣的,才算審判?

喻南邊想邊走下天臺。

這所學校的教學樓四通八達,樓和樓彼此之間都有走廊連接,喻南沒有選擇一口氣往下走,而是開始往其他樓逛,以校園生活的路徑推算,一個總是被欺淩的學生,應該也會在自己的教室……被人欺負吧?四種怨氣的話,教室會有一種?

仿佛是聽到她心中的想法,“化解怨氣”下方又多了一條子任務,“找到二年三班教室”。

這倒容易,知道班級號順着找過去就行。

就是……喻南擡頭看了眼天空,現在是7:30了,無論春夏秋冬天也該大亮了,但現在天空卻是暗紅色的,飄散着發灰的雲,真是讓人不舒服的天色。

吃了兩回經驗的小狐貍看上去很舒服,在喻南懷裏抖了抖毛,難得發出了溫順的叫聲:“嗷。”還蹭了蹭她的胳膊。

喻南樂了:“不是不喜歡我麽?”

小狐貍甩頭不看她,仿佛剛才做出親昵行為的動物不是它。

經過兩條回廊,再下到三樓,喻南終于看見了“二年三班”這幾個字。

“找到二年三班教室”的任務前打上了勾,不過暫時沒跳出新任務。這回小狐貍吃經驗的模樣可算讓喻南看清楚了,又是亮了一下再滅掉,就像一個白色的毛球呼吸燈。

不知是不是錯覺,它好像長大了些。光芒過後,小狐貍抖抖毛,再抖抖毛,試着開口說話。

“喂。”

很溫柔的男性聲線,語氣卻不算太好,和之前尖銳細小的“嗷嗷”聲簡直天壤之別。

“咦?”喻南驚訝地停下腳步,“你能說話了?……還是公的?!”

“公的很奇怪?”

它的語氣非常冷,可惜由于聲線溫柔的緣故,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正喻南沒被他吓到,笑眯眯地問:“不奇怪,那你有名字麽?”

“……”小狐貍并不理她。

用幼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