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啓?”終于,她十分肯定地開口對着他低吼着問道。
“噓,小聲一點,你這麽大聲吼我,若引得管家回頭硬闖迸來,被他瞧見我們現在的模樣,你說到時該如何是好?”
“我管你管家不管家的,你……你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他故作不知。
“我是要問,我是不是沒有在作夢,而你是真真實實的公良啓,現在就在我面前,跟我對話!”
“沒錯,的确是這樣,你反應過來了?恭喜你。”
什麽叫她反應過來了,恭喜她,“你見鬼的恭喜!你就是這樣每天都摸上我的床……不,你就是這樣經常摸上我的床,還假扮天使騙我?”
“什麽假扮天使,什麽騙你?”公良啓眯着眸沉思,表現出一臉莫名其妙。
“你還給我裝模作樣,你的詭計我都知道了。”伊凜瞪了他一眼,随後從旁摸出照片甩在他臉上,“你自己看,小時候送我花的根本不是天使而是你,還是你想告訴我,是天使先遇上了你,他變成你的模樣再來見我?”
“好吧。”他聳了聳肩,輕嘆一聲,算是承認了,“那種謊話我也扯不出來,你贏了,那天送花給你的确實是我,我承認,從頭到尾都是我,根本就沒有什麽天使。”
“你騙了我,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她以為他的那些難言之隐呢?快說啊,她等着聽。
“你是希望聽到我說什麽?我小時候很怕生,加上寄人籬下的自卑心作祟,在初遇你之時便順着你的意假裝起天使,之前允諾你來大宅住一個月,衷心希望你能正視我們之間的婚約,願意心甘情願跟我結婚,才會藉機再次假扮你心目中的天使,知道這些,你滿意了?”
“什麽教作我滿意不滿意?”他也太嚣張了吧?按照他的說法,他騙她是有理由的,只是他卻毫無悔改之意,“現在做錯事的人是你,你好歹給我說點什麽吧?”
“我也很想跟你說些什麽,但是我好像無能為力。再者,甘願相信天使一說的你本身就很有問題,就正常人來說,普通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被騙到,除非是你心甘情願受騙。伊伊,說句公道話,經過那麽多次,你當真分不清我跟天使的區別?你真的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天使是誰,跟我在一起時,你到底有沒有在作夢?”
“你……”他好啊,一個分明理虧的人,底氣竟然比她還足,“你很了不起沒有錯,但是你也不要說那麽好話來為自己脫罪辯解,因為你喜歡的人分明就不是我!”
“我不喜歡你,我該是喜歡誰?”公良啓直接失笑,他是不了解,若他不喜歡她,他幹嘛要在她身上花那麽多心思,迎合她那麽多的睜哏說瞎話和醒着說夢話,以及陪她玩那勞什子的天使游戲。
“你喜歡的人當然是你表妹!”她吼出來了,從十八歲到至今,整整七年,她總算當着他的面吼他,親口揭穿他的各種虛僞僞裝。
“慢着,你先給我等一下。”他莫名感到很頭大,還很頭疼,“伊伊,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産生那種想法,只是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是變态,我對我表妹不曾存有過那種龌龊心理。”
“你還敢說?我們訂婚宴那天我分明就看到你們抱在一起,你還親了她!現在回想起來,你以前幾乎總是把她帶在身邊,對她無微不至的好,初次見面……第二次見面,你還幫她把食物吹涼,只差沒動手喂她吃下去,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你對你表妹懷有什麽樣的心思!”
“伊伊,你不是不知道那是我表妹,是收養我的親戚他們家的寶貝女兒,我會帶她去各種場合見見世面,對她好,對她體貼,那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為了報恩做面子,我也必須那麽做,況且以前你還不是我的未婚妻,至于你說的訂婚宴當天……”
“閉嘴,我不要聽你滿嘴花言巧語的辯解。”她受夠了。
橫豎她都說不過他,橫豎她跟他之間一直有着他表妹這塊疙瘩,她覺得惡心死了,難過死了,傷透了心,這些感情,全都是他給她的。
他既是她的初戀,也是她最痛恨的家夥!
“我告訴你,我現在也還不是你老婆,你還能選擇,我聽說法國就很好,你趕快帶着你表妹去斷絕親屬關系,跟她去法國結婚,這樣一來皆大歡喜,我不必再被你利用,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塊。”
“你……”斷絕親屬關系?跟表妹去法國結婚……他想請問他做了這些以後都是誰跟誰變得皆大歡喜,“我差點被你氣到快吐血。”
“對,我只會惹你生氣,你也只會礙着我的眼,你快走,快走啊!”她摸來他的衣服,丢向他,完了不忘再拿起之前從他那兒讨來的枕頭,繼續丢他,“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好,我走,你先好好休息,順便好好用腦子思考一下。”他真的下床準備要走,可臨走前他又禁不住問道:“我能不能問你,你跟我讨這個枕頭是用來幹嘛的?”
她不想回答,只是瞪了他一眼,讓充滿惡狠意味的兩個字,從籾潤潤的唇瓣間跳出來,“你走。”
“我叫你好好思考,這些天你都有仔細思考過我們之間的事嗎?”
公良啓在走廊上堵住伊凜。
如他話中所說,距離他上次被趕已經過去數日,伊凜每回見到他态度都表現得冷冷淡淡,雖不至于不願與他說話,但她有在生氣,并且經常對他表現出極為沒好氣。
“我又不是腦殘,自然懂得思考,你不必刻意提醒我。”她嗆他,雖然這些天他一直很有耐性,對此事只字不提,直到今日才跑來開門見山挑明了講。
“那你的回答呃?”
他想要的回應是,她放下他表妹這塊心頭大石,心甘情願跟他結婚。
但是很抱歉,她辦不到。
“公良啓,你該知道我的性情如何,這些天我有在思考,很用心的思考,而思考過後的結果便是,要我按照你說的那些去做,那不可能。你表妹就是我心裏那塊疙瘩,你想要跟我變得名副其實,可以,那你就想辦法為我除掉我心裏那塊疙瘩!”
她性情很倔,脾氣很死也很壞,她說了不,就只會實行那個不。
她說要他解決掉他表妹,一半是氣話,但更多的是出于女人的膝護。總之,在他做到她所希望的那些之前,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可能。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便過去了,公良啓與伊凜不溫不火的關系就這樣維持到律師來驗收成果的這一天。
“咳咳,伊凜小姐,雖然伊家管家能夠證明你與公良先生有按照遺囑內容要求,在大宅住滿一個月,但是關于找回伊老先生與夫人生前的定情信物這一個條件你卻沒有達成,因此,大宅的土地權以及伊老先生餘下的遺産将無條件由伊楓先生繼承,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見鬼……聽了律師的話,她就算想要有意見也發表不了意見吧?
天知道這些日子她就顧着跟公良啓鬧別扭,都把爺爺奶奶的定情信物這件事抛到九霄雲外了,此時被提起,她是心裏含恨,又感到無比郁悶,只能眼睜睜看着律師把遺囑拿給伊楓簽字。
然而就在這時,大廳的門倏地被推開,姍姍來遲的公良啓悠悠哉哉地邁着慢步走了進來。
“律師已經來了?今天是判定遺産繼承權的日子吧?怎麽沒有人來叫醒我?”
“明知道今天是律師判定遺産繼承權的日子,若不是你态度傲慢,不早早前來等候,便是大家都知道你跟大姐名不正言不順,都拿你當外人,懶得去喊你。”
伊楓的妻子一開口就吐出滿嘴嘴賤,跟公良啓相比起來旗鼓相當。
而搶在公良啓開說話之前,伊凜便忍不住搶先說道:“管家之前有去喊過你,可你一直不應門,他找不到人,我們便先開始了。”
“抱歉,我剛才在浴室裏淋浴,大概是水聲太大聲了,所以聽不見。”公良啓唇角噙笑走了過來,自己拉了張椅子,駕輕就熟地貼着伊凜落座,并且小小聲地對伊凜說道:“還有,弟妹說得很對,我遲到确實是我不對,可我昨晚因為某人春夢連連,今早醒來驚覺自己欲火焚身,不得已只好臨時進去洗個澡再來,不然在大家面前做出失禮舉動,那可真是糟糕了。”
“你……”伊凜本想問他因誰而欲火焚身,不過想想還是作罷,反正她沒興趣聽他虛假的甜言蜜語。
“不管你來還是不來,遺産繼承權都已經決定了掃伊楓所有就是了。”伊楓的妻子展現着一臉輕蔑笑意,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可未必。”公良啓邊說邊伸手過去,按在那份遺囑之上,阻止了律師的動作,并笑容可掬地向律師确認說道:“我記得只要有信物,加上我跟伊凜在大宅住的那一個月,便能讓伊凜得到這份遺囑上的所有遺産,是嗎?”
“是這樣沒錯。”律師用手推了推鼻粱上的鏡框,點頭回應着。
“那真是太好了。來,信物在這裏,請律師和管家一同确認清楚。”說着,公良啓取出一個盒子,打開,将其推到律師與管家面前。
那是……一個懷表,裏面還存有爺爺奶奶年輕時的照片。
情勢因為一塊懷表頓時逆轉,伊凜還未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遺囑就已經交到她手上,大宅與遺産的繼承權也歸她所有。
之後,她不由自主地追着拿着行李準備離開的公良啓來到大宅之外。
“公良啓,你等一下。”
“伊伊,你想跟我一起走嗎?我叫了車,如果你想一起,那就快點回大宅收拾東西,我等你。”
“你知道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走她自然會走,大宅偏離市區,對她平日的生活多有不便,至于要不要跟他同走一道,她暫時還沒決定。
“好,我明白了,你是想問我信物是哪裏找到的對不對?”
“沒錯。”他真了解她……不,他是本來就很了解她,比她自己還要了解,相反,除了表面那些,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伊伊,我希望你聽完以後不要生氣,不過我估計你仍是會感到生氣的。”他吸了口氣,很用力的那種,然後随着将那口氣重吐而出,他不忘附上平日裏的玩樂笑臉,“那份遺囑是你爺爺聽了我的意見之後所立下的,是爺爺他對我們的婚事所做的最後的垂死掙紮,我們都私心的希望你能在那一個月裏點頭允諾婚事,簡單點來說,就是我跟你爺爺一起算計了你,信物一開始就在我手上,不管你怎麽找都找不到,你懂了嗎?”
“我懂了,你不用拼了命裝壞人惹我生氣。”她突然發現,公良啓這個人很喜歡将壞事往自己身上攬,至于好事,他從不邀功。
“我不是知道你一直拿我當壞人,我才懶得辯解嗎?”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那……那我問你,這些日子我對你又壞,應該算是違反了跟你約定的,你為何還要把懷表拿出來幫我取得遺産?”
“當然是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反應在我預料之中,沒能讓你心甘情願地點頭說願意嫁給我,是我的無能,但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這個理由,太足夠了。”
“你……就算我不願意承認你,一直跟你有名無實,你也會拿我當你的未婚妻,對我好嗎?你是真的……純粹只想對我好?”她知道這種詢問方式很不可理喻,她根本就是不想付出,只想着要從他那兒得到收獲,可她就是想要聽見他說會無條件地對她好。
“我想,你搞錯了。”他惡劣揚笑,用可惡的笑意彰示她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我并非任由你予取予求的,這一個月裏,陪你玩那個天使游戲的時候,我就有從你身上取到我應得的東西。”
他說的是她的身子。
她雖然有點懊惱他那嚣張的說法,卻也深知是自己給他制造了機會,不由得用有些悻悻然的語氣問道:“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然後呢?”最好,他輕嘆她也沒有他想像的那般好,最好如此,那她就再也不必為他而煩惱了。
“沒有然後之後,從一開始,我就希望你履行婚約,嫁給我,反正婚禮酒席一切由我一手包辦,你只需穿上最美的婚紗當最美的新娘,就這樣,難度應該不太高。”
難度是不高,他從來就是很能幹的男人,她根本就是樂得輕松,只是……
“我也說過我可以嫁給你,只要你先處理掉你表妹。”她就是一口咬死他們不能在一起、她跟他之間之所以會出現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一切的一切都與他表妹有着無法割舍的密切關系。
她小氣,她心胸狹窄,她嫉妒心旺盛,她就是要拿一個無辜單純的女孩來當情敵與憎惡的對象,她本來就不可理喻,如何?
“你先讓我想一想。”讓他想一想,該如何處理掉他表妹。
“那你慢慢想。”
可是她誤會了,光瞧她急着惱怒跺腳的模樣他就明白了,她誤會了他其實是在猶豫着該選她抑或苦惱該不該為她解決她的心頭之恨。
她連試探詢問都不曾,更連他的真心話也不想聽,轉身就想回大宅。
幸虧他及時反應過來,喊住了她,“等等,伊伊,你先別急着走。”
“幹嘛,想向我讨謝禮嗎?”
“若我說想要,你會給我?”公良啓頗有興致地輕輕佻了挑眉。
“你想要什麽?”對不起,她不清楚他的喜好,想要什麽直接說出來,她去買來送給他,若他說想要一個吻也是可以的,她又不是沒跟他接過吻。
“我想要什麽你不是清楚嗎?對我而言最好的感謝方法就是你遵照伊家爺爺的意思,完成與我的婚約。”
“你不也是很清楚我想要你做什麽的嗎?對于你的這個要求,我建議你可以立刻去買好結婚用的禮服,穿戴整齊,躺在床上,然後閉上眼睛,在夢裏完成你的夢想。”她已經為他提供了一個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其他的,恕她無法泰陪到底。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勉強沒幸福這句話是用來形容什麽的。”公良啓無奈嘆息,“好吧,我暫時不逼你,我也會去努力一下你希望的事,不過你現在不打算跟我一起離開嗎?還是你打算回到大宅你房間裏的那張床上,回味一下曾經跟我的點滴?”
“我……我回味你個頭。”伊凜直接被他的賤言賤語給氣到,“我還要事情要跟管家交代,晚一點我還要回公司報到,你應該也有事要忙吧?我只是想我們都這麽忙,應該各走各的。”
“原來你這麽貼心,真教我感到高興。”
她貼心?不,還不如說是他在自以為她體貼他這方面的意識太過強烈。
她只是現在不想要跟他在一起,不然她想要的他辦不到,他渴望的她也不會讓他如願,如此,他們黏在一起根本沒有任何意思。
“你要是沒事就快走,你叫的車已經來了,我也要回去宅子裏了。”她用眼神示意他,計程車已經停在了他身後。
“誰說我沒事?我還有一件事要悶你。”
“什麽事?你有話就說,別總是拿我要着玩,吊我胃口。”
“也不算什麽大事……”公良啓把行李交給從車上下來的計程車司機,要求對方稍等一會兒,然後他又走了回來,來到伊凜面前,俯身貼近她,笑容神秘地詢問道:“我只是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你拿我的枕頭去做了什麽?”
“什麽做什麽?”當然是她認為他睡覺用的枕頭有着他的氣息,她一時沒忍住,才向他讨了過來,抱着睡覺,一睡就是好幾個晚上。
可她有可能告訴他這些嗎?答案當然是不,她才沒有那麽蠢,說出來惹他笑話。
“你怎麽好似很緊張的樣子?其實我會問這件事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又香又甜,借走我的枕頭幾天,當它重回我這裏的時候它也整個變得又香又甜,害我好奇得不得了,只能向你詢問清楚。你還沒忘記我不久前才說過我是因為作了春夢,導致欲火焚身,才錯過了管家的敲門叫喚吧?那就是那個枕頭害的,誰讓它上面全是你的味道?”
“你……”她知道他這個人向來無恥,只是沒想到他能無恥到這個地步。最後,她選擇給他一個說法,一個不會令他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說法,“我……我把它當成你,拿到手就每天虐打它,這個回答可以了嗎?”
“那我更恨不得你每晚來找我打架,你有我的電話,如果你有需要,我很歡迎你來找我。”
“公良啓,請你不要将電話的作用說得那般龌龊。”別以為她不知道他那是什麽心思,他……去死吧,“再見。”
伊凜走了,這回真的是轉身就要走回大宅。
公良啓這次沒有喊住她,只是對着她的背影,對着迎面涼風,語音含糊地說出一句:“伊伊,希望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句,不要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