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 or Treat 43
桃麗的花盆裏種着四季都能開花的橙色月季，花的品格堅韌，霜雪嚴寒都沒有打到它，如果被碰到了，就會像一個經歷了滄桑的英雄憤然跟命運搏鬥，卻被一輛汽車撞到了。
桃麗走向陽臺，她的步子比以往要輕盈許多，看來是變成鬼娃娃導致的。
陽臺上果然有一盆碎了的月季花，花朵和盆泥合在一塊兒，型還沒有破，還能夠搶救，花盆的碎片濺一地，其中一塊的旁邊有一雙紅色的“腳”。
如果可以，桃麗的眉頭真想擰出九曲十八彎，因為陽臺上出現了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的人。
等等，他這麽陰魂不散，可能不是人也說不定。
“蜘蛛俠，你怎麽會在這裏？”
變成了鬼娃娃，桃麗的聲音自然而然也發生了變化，她的聲音不僅僅是見到的娃娃音，還帶着機械般的卡頓，聽起來格外詭異。
蜘蛛俠似乎是愣在了原地，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詢問：“桃麗？”
剛剛屋內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到了，原本以為桃麗是在玩網絡上的變身軟件，他還想向桃麗坦白完身份以後，跟桃麗一起玩。
可是見到桃麗，他意識到，可能不僅僅是變身軟件這麽簡單。
桃麗的臉上露出疑惑地神色——或者說，她感覺到她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其實在蜘蛛俠看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微微上揚，這本來是表露友善的神情，但加上不會眨的眼皮和無神的瞳孔，一切就變了味——她疑惑着，這個蜘蛛俠竟然知道她？
出現在桃麗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神盾局給蜘蛛俠看了她的資料，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至于神盾局為什麽要給蜘蛛俠看她的資料嘛……
“對，就是我本人，”桃麗叉腰，“如果你是想再跟我大戰一場的話，我樂意奉陪。”
“大戰一場……再？”
蜘蛛俠摳桃麗言語中的字眼，怎麽？他們之前有交過手嘛？
蜘蛛俠已經完全忘記了在某個平平無奇的夜晚，他來到學校和一個鐮刀怪大戰一場的事情。
J探員消除了他的記憶，導致第二天他在學校醒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但懵懂而且擔心，急忙忙去找梅姨詢問自己是不是有夜游症。
梅姨當然否定他有夜游，這件事就變得更奇怪了，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就腦袋一片空白，如同有一塊橡皮擦擦去了那天的五彩斑斓，最後他在中國的網站上，找到了一個較為貼合的說法，“鬼打牆”。
桃麗的記性也不好，她完全忘記了J探員消除蜘蛛俠記憶這一回事，她對那個夜晚留存的記憶只有蜘蛛俠的身手不錯，其餘的，都被她像丢垃圾一樣，丢到了一個犄角旮旯裏。
“上次确實有一點勝之不武，”桃麗盯着蜘蛛俠，“但也是情勢所逼，這一次，我們就堂堂正正打一場。”
桃麗等待和蜘蛛俠大戰一場的機會很久了，前一次和這一次都略顯草率。她原本是要等到自己榮登犯罪分子最讨厭榜首，再威風凜凜地給第二名蜘蛛俠下戰帖。結果，蜘蛛俠每次都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
“我們打過架？”
“打過啊，”桃麗突然想了起來，“噢，你忘記了。不過，沒關系，把這看作是第一次也可以。反正結果都一樣。”
反正結果都是我贏。桃麗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蜘蛛俠看起來很是無賴，他撓了撓頭，再次詢問，“你是桃麗嗎，桃麗·韋恩？”
“是我。”
蜘蛛俠對于桃麗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他都蹦噠到她家陽臺上了，再僞造身份就說不過去了。
蜘蛛俠沉默。
“如果不是來打架，你來找我做什麽？”桃麗不解。
她聽到蜘蛛俠長呼一口氣，她是桃麗這件事好像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等一等，你是我的影迷嗎？”
難不成蜘蛛俠也愛看恐怖電影？
“我不是你的影迷，我是你的朋友。”
蜘蛛俠一把扯掉了他的頭套，露出少年人的面龐，他的額頭上還有汗珠，眼神一如既往清澈。
“彼得……”
“是我。”
桃麗扯了扯嘴角，想要硬擠出一個笑容，可是她現在的模樣，臉色煞白，目光無神，笑起來只有陰森可怖。
彼得不曾料到，他摘下面具的動作給桃麗帶來了多大的打擊，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讓朋友見到自己最真實的模樣。
黑夜裏沒有一顆星星。
彼得被桃麗盯着，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他決心要打破此刻沉默的氛圍：“呃……我今天晚上過來，主要是想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你。其實白天就想跟你說了，只是沒有機會……總之，嘿，我是蜘蛛俠。”
彼得的語速飛快，他能夠透過桃麗黯淡無神的目光感覺到她的失落。
“是不是冒犯你了？”彼得見桃麗沒有回應，小心翼翼地問。
桃麗也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假想敵是自己好朋友這件事，她覺得彼得真好，在此刻還保持着對她的尊重，沒有叫出聲來。
“我是桃麗·韋恩。”
“嗯。”
彼得的肚子裏裝了一萬個疑問，依照他平常的個性，肯定脫口而出，可是他不敢用大咧咧的态度對待桃麗，他希望桃麗能主動解答這些疑問，如同桃麗不願意，他也不會強迫。
“蜘蛛俠的身份是你最大的秘密？”
“是的，不過……你在掉頭發！”
桃麗自己沒有察覺，經過彼得提醒，她去摸了摸頭發，輕輕的一個動作就帶下來小一撮。
有一些頭發落到了地上，跟泥土和碎片混在了一起。
彼得瞪大了眼睛。
“別害怕，”桃麗已經見怪不怪了，“比這個還恐怖的情況多的是。”
她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狼藉，剛剛收拾好，又落下幾捋頭發。
“彼得，我就是這個樣子，到了晚上會變成另一個模樣，這是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今天你見到的樣子，還算不上恐怖，我可能會變成一堆白骨，變成長滿毛的怪物……”
桃麗感覺耳邊有風刮過，彼得已經不見了。
她的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是一個漩渦出現在湖面上，越卷越深。她不會怪彼得，別說是彼得了，她不會怪任何一個因此離開她的人。電影裏，人們在見到鬼怪時，不也是逃跑嘛，人的本能罷了。
沒關系的，桃麗安慰自己，可是仍舊止不住難過。
頭發一撮撮地掉，不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個禿子，那可太難看了，好比一朵花沒有花朵，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杆。
耳邊又有一陣風吹過，桃麗擡起頭，彼得捧着一個新的花盆。
“這個花盆應該是合适的。”
他蹲下來，幫助桃麗一起收拾陽臺上的狼藉。
今天晚上沒有星辰，星辰都躲去了彼得的眼睛裏。
“诶，你知道嗎，我覺得每天晚上都能變身超酷的……”
“是嗎？”
“是啊是啊，你想，我們絕大部分人都只能頂着一個樣子生活。噢，哪怕是班納博士，他也只有兩個樣子，可是你不同，你有無數種模樣，多酷啊。”
兩個人聊天并沒有耽誤收拾，桃麗要把泥土中的花朵撿起來，彼得正好也是這麽想的，兩個人雙手觸碰到的那一刻，都不禁看向對方。
“你的手好冷。”彼得不好意思，用咳嗽掩蓋自己的害羞。
桃麗的手如同結了冰霜。
“到了晚上，我就已經是一個死人啦，身體沒有溫度的。”
“噢，那你一定特別喜歡夏天。”
“為什麽？”
“不會熱呀。”
彼得說得很有道理，桃麗點點頭：“我開始喜歡夏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