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我争辯道。

“嗯,反正他家是出壞事了。”桃三娘笑道。

我見桃三娘不想說,也就不再問了。

姓和的男子和王葵安吃完飯,臨走時,王葵安還送了桃三娘一小簍茶餅,說是答謝她的廚藝和茶藝。

後來,桃三娘有一次無意間才和我說起,王員外喝的毒茶是王葵安親手烹制的,也是那姓和的教他的。先将毒物摻到茶團裏,火焙略焦後,茶氣就能掩蓋住毒物的怪味了,那天白天他們在店裏喝的就是,但因為人多,他也不敢下很毒的,只是稍微試驗一下,到了晚上才買通人幫他端一杯劇毒的給他爹喝。

我說,那王葵安怎麽下得了手?姓和的究竟又是什麽人?

桃三娘搖頭笑笑卻不答了。

再後來,那王員外因長年離不了病榻,王葵安身為長子,便自然就承擔起了家業,卻仍是乖張放蕩,總少不了眠花宿柳的行事作派,花錢無比散漫。他爹也已經管不了他了,家裏上下全都只有讨好他的份兒了。他唯一的好處,就是與那位教養高尚的和公子成了至交,也許是因為有他,王家的茶莊生意倒是一直不錯,人們都說,有這一點,他還不算十足的敗家孽子。

九、蓮心果

江都七八月間,藕風香荷鋪滿塘,水紅菱、雞頭米當新上市,街上每日都能看到推着板車賣這些生冷時鮮的小販。

聽說,菱角還是那些池中自種的味佳,野生菱肉生脆,煮熟了卻不太粉。

歡香館裏的桃三娘則善烹一道鮮菱雞湯,整只小母雞、火腿熬出白湯,再放入剝殼菱肉,極其美味。又有性補的雞頭,桃三娘說用防風熬出的藥水浸泡,就能保得經月不壞,一鬥雞頭用防風四兩即可。

近來天氣着實炎熱,但小秦淮河裏也長出不少荷葉浮蓮,附近一帶的小孩午間常去那水邊游戲,我便也跟着一塊去,有時還能采到蓮蓬,摸到小螺。不過娘是不許我下水去游泳的,她說女孩子大了,就得有個女孩子樣,再熱也不能跟那幫野小子似的脫衣服,讓人看見很不成體統的,以後找不到婆家……可我并不太在意。

竹枝兒巷中一戶林家,有個比我小三歲的弟弟,都叫他小永的,因為他瘦小又生性怯弱,其他孩子就都不願意帶他玩,他平素也很少出門來,只愛待在家裏的,後來他娘親年初沒了,爹很快又娶了個後娘,那後娘對他倒也不錯,還常常鼓動他出門去玩,有一次我到水中摸石頭,看見他獨自坐在水邊發愣,太陽光曬得他額頭都是汗,臉膛紅彤彤的,我便摘一片荷葉讓他頂在頭上:“擋着頭,別中暑了。”

他接過葉子,見我還站在水裏,突然好像想到什麽,用荷葉捧起水來,朝我“嘩”地一潑,我反應過來也連忙用手劃水潑向他,他身上都濕了,一臉的水卻很開心地笑,自此就把我當成最可親的大姐姐,若去小秦淮河邊玩就必定要叫上我。我有時摘了蓮蓬,也帶着他一塊把蓮蓬送去歡香館,桃三娘幫我們剝出蓮子并曬幹攢起來,待攢到約有半斤多了,就把它去皮、心,篩磨成粉後,和上糯米粉、冰糖,蒸出一小甑切糕來給我們吃。

小永起初對生人都感到生疏畏懼,看見桃三娘總不敢作聲,但第一次嘗到蓮子蒸糕後,對桃三娘再也不害怕,也親近起來了。

這一日,何二買回半簍子鮮雞頭,桃三娘便讓我和小永一塊坐核桃樹下剝殼,難得今天有風,這一行街道望去,滿眼都是楊柳翠綠,蔭涼絲絲拂動了生氣,我把烏龜也帶來了,頭靠在核桃樹身上,看着烏龜在身邊溫吞地爬,慢慢地想睡。

小永不會剝,拿着個雞頭在手裏跟我說:“像我家種的酸石榴。”

我把一個放到烏龜的背上,龜背隆起駝不住,又滑下來了,差點砸到它的腦袋,它伸長了脖子睜着小綠豆眼兒看着我,好像瞪着我似的,我把它抓起來放到頭頂:“你生什麽氣呀?”

這時遠處走來一個微弓着背的婆子,到歡香館歡香館門前就停下了,我擡頭看着她,只見她擡頭看了看上方的招牌,估計又不識字,低頭正好看見我,就問道:“小妹妹,這兒是歡香館麽?”

我點頭。

“哦,那就是了。”婆子自語了一句,擡腳便走進裏面去。

整個兒的雞頭要剝開不容易,桃三娘又不讓我們用刀怕割了手,只拿個小竹刀讓我們弄,小永沒幾下就煩了,拿着小竹刀去挖地上的螞蟻洞。

不一會兒,桃三娘就送那婆子出來,一邊說道:“您就放心吧,我都記下了,夫人口味清淡,須得少鹽少油、新鮮幹淨。”

婆子點着頭,走到門口低頭正好又看見了我,像是想起什麽,拍手道:“這丫頭是你家的麽?我老糊塗差點忘了最重要一節,夫人守寡多年,謹守婦道,這多年來就沒出過家門半步,家裏無論劈柴、燒水的下人,也全是女的,男人絕不許踏入招家半步,就因為知道歡香館是你老板娘親自掌勺,她才願意給你做這個生意,要是男人做的飯菜啊,我們家夫人是必定不會碰一指頭的,你可記住了,做好飯菜送去時,不能帶你家夥計啊,不然去了也只能在大門外候着……嗯,這丫頭看着還挺讨喜,你去的時候就帶着她吧。”

桃三娘陪笑道:“多謝婆婆提醒,我曉得了。”

“那我先走啦。”婆子笑吟吟走了。

“江婆婆慢走。”

我看着那婆子慢慢走遠:“三娘,她方才說讓你帶我去哪?”

桃三娘俯下身來看小永挖土,拍拍他的頭笑着道:“別把核桃樹的根挖壞了,樹會疼的。”

“诶?真的嗎?”小永驚訝地睜大眼睛。

桃三娘點點頭,把盛雞頭的籃子和小竹刀拿着往後院去了,我起身跟進去:“三娘?又接到什麽大買賣了?”

“也不算什麽大買賣吧,住在羊巷那邊一戶姓招的人家,要款待遠道而來的親戚,所以讓我給做一些飯菜送去。”

“招家?”我想了想:“招寡婦?”

“嗯,明天晚上,所以先來跟我說定了。”桃三娘點頭。

招寡婦家我是知道的,街坊很多嬸娘在一起議論過她。說起來那招家是做綢緞莊生意的,城裏城外房屋、田地都有好多處,也算一等的殷厚富庶,但可惜一連幾代人丁單薄,上三代都是單傳又短命,才把家當交到這一代手裏,還不到兩年光景,少當家年紀不過三十歲,卻突然得了天花惡疾死了,身下半個子嗣也沒有,惟遺下個孀婦帶着一歲的獨生女兒自守家業,而這位招夫人倒是謹守婦道,料理完丈夫的喪事,此後便呆在家中再沒出過大門一步。我還記得隔壁嬸娘說起她時,搖頭感慨,那招寡婦原是位大戶人家知書達禮的小姐呢,她剛嫁進招家那年到廟裏上香,她就曾親眼見過這招寡婦,生得可真是美貌,哪知這麽年輕就守了寡,真是薄命啊。

“三娘,招寡婦待在家裏也能知道你做菜的手藝好啊?”我興奮地問。

桃三娘淡淡一笑:“說起來,這兩年收成都不好,天災不斷的,肯多花銀子吃飯的人也少了。”

小永走了進來,雙手裏合着一只麻雀,只露出尖尖的小嘴和驚恐萬狀的眼睛:“月姐姐你快看!它剛才從核桃樹上飛下來的。”

我說:“別被它啄一口,很疼的。”

小永搖搖頭:“方才我捉它的時候,一用力就把它的翅膀給折了一下。”

“小永想炸雀兒吃?”桃三娘也湊近來看。

小永又搖搖頭:“那些哥哥們經常捉雀兒回家吃,但我不喜歡。”

“但是你已經把它翅膀弄傷了,它飛不起來了吧?”我讓小永的手稍微打開一點,察看麻雀的翅膀,的确是折了。

“那我把它帶回家養傷。”小永有點懊喪。

這時一向不多話的何二也走了過來,桃三娘便問小永:“你還想讓它飛嗎?”

小永點點頭。

桃三娘指着何二:“這個叔叔會變戲法,你把雀兒給他。”

小永聽話地過去雙手把麻雀遞到何二手裏,何二神情淡漠也不作聲,雙手接過麻雀,他靜默了半晌,忽然雙手松開,只聽得“嘩”的幾下撲騰展翅聲音,麻雀徑直飛上了半空之中。

“呀!麻雀飛起來了!”小永驚訝地望天大喊。

“好厲害!”我看看何二,又望望天空的那只麻雀,只見它飛快地繞了兩圈,就停到了屋檐上頭,“叽叽喳喳”地叫了幾句,然後又跳來跳去,十分精神活潑的模樣。

桃三娘對此情景卻并不在意,回頭去對何二吩咐道:“明天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