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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一字,好像是沒有道理的。

只因為那個人是仙君啊。

是贈他紙鶴的顏如昭,是對他笑的顏如昭,是牽着他的手,帶他走出樹林幻境的顏如昭。

他留戀于她的每一次彎起的唇角,每一個清澈的眼神,每一次溫柔的觸碰。

顏如昭落下了那一枚吻後,緩緩地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謝寄凡卻抓住了她的衣袖。

“師尊等等。”他說。

謝寄凡從乾坤囊中拿出了一只簪子。

簪子上嵌了一只玉雕成的芙蓉花,玉質溫潤,卻流轉着如碎銀般細碎的光芒,精致極了。

他将簪子虔誠地遞給仙君。

顏如昭一眼就認了出來,簪上的玉來自于熾翎谷。在終年不滅的鬼火靈力耗盡後,會化作一灘黑色的灰燼,從那灰燼中,可以提煉出一種名為“銀玉”的物質。

雖然鬼火總被人視為不祥之兆,陰森又可怖,可源于它的銀玉卻擁有璀璨的外觀,是修者們眼中象征平安祥和的聖物。

然而,鬼火難遇,靈力耗盡的鬼火更是鳳毛麟角。更何況鬼火熄滅後的灰燼只有淺淺一捧,最多也只能提煉出那麽一點銀玉。這簪子上的芙蓉花雖不大,卻不知要耗費多少精力才能彙聚出來。

顏如昭想起前段時間謝寄凡白日在凝霜閣陪伴她下棋讀書,夜裏朱雀閣也還常常亮起燭火。

原來是為了這只簪子。

“……你在熾翎谷,這是收了多少鬼火的灰燼回來?”她将簪子握住,輕輕撚動,玉質的芙蓉花中仿若裝滿了星辰,流動着輕柔的銀光。

“玄明長老讓我帶去的靈植能壓抑鬼火的靈力。”謝寄凡見她像是喜歡的樣子,松了一口氣,“鬼火滅了後,我便将灰燼收集起來,後來才知道,這其中還能提煉出銀玉。”

謝寄凡想,只有這樣的物什,才能配得起他尊貴的師尊。

他為它花費時間,卻并不覺得艱難,他懷着滿心的喜悅。

“師尊……”他見顏如昭又不說話了,心裏再次升起些忐忑來,“您若覺得不好看,收起來便是……”

就算不喜歡,也請您別退還,即使是束之高閣也好。

可顏如昭卻擡起頭,笑容柔軟得像三月的春光。

她說:“我喜歡的。”

“喏,你替我戴上。”

顏如昭在木屋中席地坐下,謝寄凡半跪在她身後,捧起她柔軟的青絲,他手有些抖,還有些笨拙,但最終還是挽好了發髻。芙蓉花簪插在仙君的發髻上,映襯着她白皙的側臉。

謝寄凡在心中默默地想,銀玉戴在了仙君發上,願顏如昭從今以後,平安喜樂。

顏如昭端起白霧香片抿了一口,他們二人身下的祥雲化為不規則的雲霧,在顏如昭的腳踝間親昵地纏繞,很快,便漂浮到木屋旁邊,再次化形成一架秋千。

顏如昭看着乖巧的祥雲,撲哧一笑:“若是被岑溪看見,他這個老古板又要訓人了。”

如今在修真界,能用來通行的祥雲極為稀少。祥雲只會出現在古老山脈附近,而如今,只有幾處大宗門能坐擁這樣的好地勢。

玉羅門便是其中之一。因此岑溪為了表示對祥雲的尊重,從來只允許高階仙長使用。

然而此刻,“尊貴”的祥雲卻在謝寄凡的小術法下變幻着形态讨她歡心,看上去還很喜歡自己的新模樣。

顏如昭卻沒想到,自己剛剛提起一句岑溪,便立即收到了停雲的傳音。

【阿昭姐姐生辰快樂!】

停雲甜甜的聲音傳來,還伴随着一句告狀似的抱怨:【岑溪這個大笨蛋!他連你的生辰都忘記啦!還是我提醒的他!不然他連禮物都會忘記……】

顏如昭心想,岑溪每年送來送去,也不過是些筆墨紙硯,亦或是些術咒劍法的殘本孤本,無趣極了。

不送的話其實也沒什麽大問題。

停雲那邊的話語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岑溪來到了她身旁說話,片刻後,她便又回到了傳音石旁邊,聲線歡快:【掌門大人說他沒忘呢,今晚在登仙殿為阿昭姐姐設宴,要記得來呀!】

随後她的聲音又漸漸飄遠:【哎呀岑溪!你別搶我的傳音石!我還要和阿昭姐姐聊天呢!】

又和停雲閑聊了兩句後,顏如昭結束了對話,很快便收到了岑溪的傳音。

今晚的生辰宴會規模很小,只有門內的部分高階仙長會參加,包括幾位長老。

顏如昭神色稍稍沉了下來。

她知道,這不僅是一場生辰宴會。

天道來勢洶洶,在芙蓉仙山上方聚集力量。而她的結界雖然難以察覺,但卻躲不過門中幾位長老的眼睛。

她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了。

謝寄凡敏銳地感覺到顏如昭情緒有些變化,他問道:“師尊,您要我随您一同去麽?”

顏如昭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說:“你傷勢還沒好全,別去宴席上喝酒了,暫且留在芙蓉仙山吧。”

天道的事情,她其實一直想找機會和謝寄凡說清楚,但她卻并不想在這樣的宴會上說明。

謝寄凡垂眸,他沒有多問一句,只是說:“好,那我在這兒等師尊回來。”

夜晚時分,顏如昭換了件衣服,獨自去登仙殿赴宴。

不出她所料,除了熱情地撲到她懷裏來的停雲以外,其餘的仙長們都是臉上帶笑,笑容卻不及眼底。

顏如昭不像岑溪,看着沉穩儒雅,實際長袖善舞。這麽多年來,宗門各大長老與掌教的權力平衡皆掌握在他手中。

她卻沒什麽興趣和他們假惺惺。

顏如昭只是說:“諸位不必擔憂。就算天塌了,也有我能頂着。”

她是認真的。

顏如昭與宗門中大部分弟子仙長并不熟識,可她有守護他們的責任。

她創立了玉羅門,便不會輕易地讓它倒下。

就算到了不得已之時,她也會讓自己的精魄留在這片土地上,庇佑後世弟子們。

長老們實際只是想要一顆定心丸,如今聽了玉羅仙君的話,便稍稍放下心來。斷月長老向來站在讨好她的這一邊,此時便想要舒緩一下宴席間的氣氛。他拍了拍手,一群舞者樂者魚貫而入,絲竹聲響徹登仙殿內。

停雲悄無聲息地蹭到了顏如昭身邊,想偷偷喝一口她杯子裏的仙酒。

顏如昭敲了敲她的腦袋,“小孩子喝什麽酒?”

停雲抱着頭委屈地說:“阿昭姐姐,你怎麽和岑溪說的一模一樣。”

“他總是這個不讓我幹,那個不讓我幹的。”

“可我不是小孩子啦,我已經化為人形很久了,讓我嘗嘗嘛。”

顏如昭看了眼岑溪,掌門大人顯然注意到了停雲偷偷摸摸的行為,他瞪了她一眼,随後給顏如昭傳音:“停雲酒量很差,別讓她喝。”

而身旁的小姑娘卻睜着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拉着她的袖擺晃悠道:“阿昭姐姐,就一口,就嘗一口。”

“……”顏如昭左耳聽着岑溪的傳音,右耳是停雲的祈求,一時有些無奈。

終究,她還是拗不過身旁甜甜軟軟的停雲,心想停雲的确化作人形很久了,嘗嘗仙酒又不是大事。

況且……小姑娘扯着她衣擺的模樣,讓她不禁想起了芙蓉仙山上的少年。

即使是昏迷時,也蹙着眉,攥緊了她衣袖的少年。

顏如昭便有些心軟。

“喝吧。”她給停雲倒了一杯,推過去,“別理岑溪,那家夥就是個老古板。”

停雲笑嘻嘻地捧起杯子,像小貓一般抿了一口。

岑溪無法在宴會上發作,只好瘋狂地用傳音轟炸顏如昭,好像她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氣急敗壞的傳音入耳,顏如昭幹脆用靈力屏蔽了。

她和停雲的小姐妹時光,這老男人還是別橫插一腳。

顏如昭的視線從岑溪那邊轉開,看向了大殿中央的舞者們。大約是斷月有心,殿中派來跳舞的弟子們都是年紀輕輕的少年,腰肢纖細,模樣白淨乖巧。

她一時看得有些晃了眼,心想斷月這是又要搞什麽鬼?下一秒,殿內奏樂的琴聲忽然高昂起來,打碎了顏如昭的思索。

她又望向琴師的方向,奏樂的弟子們與衆人之間隔了一道紗簾,透過紗簾,顏如昭看見了那琴師的輪廓。

她當即瞪大了眼睛。

琴聲高昂之後,随即陷入尾調,很快結束。斷月再次開口道:“這琴彈得倒是不錯,不如上去給仙君敬一杯酒?”

紗簾後的少年動了動,舉着杯子走了出來。

他臉上佩戴了面紗,身穿着潔白的弟子服,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少年來到她身邊時,顏如昭不禁捏了捏他的手腕,“怎麽?不是說待在山上麽?”

謝寄凡偷偷下山,她倒不覺得生氣,剛剛和仙長們綿裏藏針地談話,讓她覺得有些無趣。直到她在紗簾後看見謝寄凡的身影,這才感到心中快活了些。

在這偌大的宗門中,除了停雲,也只有她的小弟子同她親近了。

謝寄凡露在面紗外的一雙眼睛含着動人的水光,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和無害。

很好看。顏如昭想。

少年似乎想要開口和她說些什麽,然而就在此刻,斷月的聲音再次傳來:“仙君,宗門內有傳言,說您似乎對之前收的弟子有些不滿?這次我精挑細選了不少年紀小的弟子們……”

“仙君若是有意再收徒,大可以從他們中再挑一個,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斷月話音剛落,便聽得“啪嗒”一聲,身旁少年倒酒的酒壺撞上了杯口。顏如昭轉頭看向他,謝寄凡眼中的一片平靜此時消失不見,變成了委屈的神色。

少年像小狗一樣賴在她身邊不走了,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袖擺,誓要等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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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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