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哭喊聲,粉月瞬間隐去,景致重現,我和嫦娥趁此機會飛出壺口。
“哎呀。”
剛從旋風中脫身的我尚無法保持平衡,在慣性的作用下撲倒在地。我定了定神,顧不得膝蓋的疼痛,便扭頭朝那哭喊聲看去。
“你這該死的凡人……”
少女一手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地打滾,餘下的一只眼中透出的是滿滿的仇恨,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可怕的眼神,簡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來。”
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纖白的手,我擡頭一看,原來是嫦娥。
“起來吧。”
嫦娥的玉面上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輕輕将我扶起。
“多謝。”
“該道謝的是我才對。多虧了你,我才能從這玉壺中出來。”
嫦娥說罷,後退半步,朝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啊……嫦娥仙子,這可不敢當。”
我有些緊張。雖然同為仙子,但這嫦娥的做派和青蛇大不相同,這倒讓我有些不習慣了。
“有什麽可不敢的。”嫦娥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地上的少女,“如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這孽畜囚禁多久。”
“孽畜?”
“沒錯。你看。”
嫦娥走到少女身邊,輕輕俯身,一把拔下了少女發間的步搖。突然間,少女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萎縮下去,最終只剩下那件素白的衣裙。
“這……她怎麽不見了。”
我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麽,卻見得衣裙上突然鼓起了一個圓滾滾的小包。
“出來。”嫦娥的神情十分冷淡,“怎麽?剛剛不還嚣張得很麽?”
小包猶疑片刻,最終還是乖乖挪動了起來。不多時,一只如雪球一般鮮潔可愛的玉兔便出現在了裙邊。
“孽畜。”嫦娥冷笑一聲,眼裏閃動着寒光,“我待你不薄!可你是如何?不僅用那藥酒将我灌醉、偷了我的步搖化為我的形狀,還将我囚禁于這井底的玉壺之中。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玉兔伏于地上,一聲不吭。雖然身體的疼痛讓它不住顫抖,但它的雙耳依舊驕傲地豎起,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絕不示弱的心情。
“好啊,好啊,我竟是小瞧你了。”嫦娥眉間的陰雲愈來愈重,“事到如今竟還不知悔改,那就到這玉壺中關上十年,讓那寒池之水挫一挫你的銳氣。到時候看你還知不知錯!”
嫦娥忿忿地舉起玉壺,口中輕念,欲要将那玉兔收入其中。
忽然,一把鋒利的玉斧從嫦娥眼前飛過,帶來散落一地的淡金色桂花。嫦娥一驚,玉壺從手中滑落,好在嫦娥眼疾手快,翻手托住玉壺,才避免了玉碎的慘狀。
玉斧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嫦娥的裙擺之前,一道白光閃過,一個壯碩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嫦娥面前,跪倒在地,讓我不由吃了一驚。
“大膽狂徒!”嫦娥柳眉倒豎,“你不去好好去伐你的桂樹,來這裏做什麽?還嫌你的處罰不夠重麽?”
吳剛叩拜嫦娥,言語裏充滿哀求。
“小人此番貿然前來,确實罪該萬死,但只求仙子聽聽玉兔的說法。”
“聽聽這孽畜的說法?呵。”嫦娥冷笑一聲,“好啊吳剛,如今連你也反了不成?”
“小人不敢。”
“讓我仔細想想。”嫦娥斜睨着吳剛,“是了,我只顧着教訓這孽畜,卻忘了你。吳剛,你實話實說,這孽畜将我囚于玉壺,此事你是否知曉?”
“小人……小人……”
“有這麽難回答嗎?”
嫦娥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鋒利,好似一把尖刀抵着吳剛的心口。
“說,是知!還是不知!”
“仙子息怒!小人有罪,此事……小人确實知曉。”
“很好。”嫦娥将那抵在心口的“尖刀”略微松了松,“承認了便好。既然你和那孽畜是共犯,你又舍不得那孽畜,不若,我将你們共同關入壺中如何?!”
“仙子!仙子請聽小人說!”
吳剛深深下拜,身子簡直要貼于地面。
“還有什麽可說!”
“小人雖知此事,卻不是共犯,否則,小人萬萬不敢前來替玉兔求情。”見嫦娥不說話,吳剛便緊接着往下說,“仙子,當時玉兔來向我讨取桂花酒時,我只道是仙子欲飲酒,便将那陳年的桂花酒與了她。後來因見仙子來得頻繁,神态舉止與往日相比有些不同,心中才暗暗生疑,只是從未道破。”
“從未道破你又如何知曉此事?”
“一日化作仙子模樣的玉兔正于桂樹下飲酒,我想起多日未見着玉兔,便随口問起,玉兔借着酒勁,便将此事完完全全地告訴了我。”
“原來如此。”嫦娥冷笑道,“知曉此事的你,竟就這樣由着她将我囚于壺中麽?”
“小人不敢。但是仙子……仙子您應該也知曉,我吳剛自從到了這廣寒宮中,便日日伐桂,并未習得什麽法術。即便……即便我有心想營救仙子,卻也是無能為力……”
“真是無用。”
“是,小人是無用,但我對仙子從無逆反之意。懇請仙子看在我的一片忠心上,聽聽那玉兔的說法吧!”
“你雖未共謀,卻營救不力,此乃一罪。”
嫦娥甩袖轉身,臉上露出了幾分厭棄,言辭冷若冰霜。
“你不識時務,明知這孽畜不可饒恕卻三番五次要我聽聽它的說法,此乃罪上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