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秦依凡快步走在她身邊。

蘇念念一愣:“秦依凡,你今天也去食堂?”

“嗯。”秦依凡應了聲。

“你剛才喊我一聲是不是想提醒我?”蘇念念笑嘻嘻的,她一笑便露出兩排大白牙,整個世界都燦爛起來,“我就知道你是好同學,走吧,請你吃我蘇家獨門秘制辣椒醬,可香啦。”

“好同學?”秦依凡自嘲地笑了一下,“走。”

打好飯,蘇念念擰開辣椒醬,先給秦依凡挖了一勺,又給自己挖了一勺:“食堂的菜太寡淡,沒味兒,要有辣椒醬才吃得下。”

辣椒醬聞起來滿香的,秦依凡試探着嘗了一點,有一點點辣,能接受,便拌着菜吃起來,邊吃邊問:“你成績不錯,怎麽以前在十六班?”

“中考發揮不太好呗。”蘇念念嚼着飯回答。

她有點挑食,不喜歡吃青菜,盡挑肉吃。

糟糕,這辣椒後勁兒有點辣,吃着吃着,秦依凡感覺渾身開始發燙,兩眼開始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他趕緊将沾上了辣椒油的紅燒雞翅和紅燒肉往蘇念念盤子裏扔。

蘇念念擡眼看着他,兩眼發亮:“秦依凡,你真好,謝謝。”

秦依凡已經顧不上回答,他臉頰發紅,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直往外飙,太辣了。

吃完飯回到教室,教室講臺上放着一桶裝得滿滿當當的水。

“才一桶水啊,我記得有好幾個人吧。”蘇念念笑盈盈地回到座位上,“這一桶水你們誰用啊?”

張嬌磨磨蹭蹭地起身,帶着幾個人走到蘇念念面前,吞吞吐吐地說:“蘇念念,對不起,你的成績是貨真價實的。”

蘇念念将頭上的小啾啾往後一甩,眼睛笑得彎了起來:“道歉我收到了,水的事就免了吧。”

衆人松了口氣。

沒想到秦依凡走上講臺拎起水桶走了回來:“免了?你還真好心,你忘了之前她們怎麽對你的?”

說着話舉起水桶就要往幾人身上倒,吓得大家一齊叫出聲。

水剛漾出一點,一只手伸過來牢牢地抓住了桶沿。

是蘇念念。

她半跪在課桌上,看着秦依凡,臉上是少見的嚴肅:“都是同學,沒必要。”

秦依凡冷笑一聲:“你要做以德報怨的聖母,随你。”

說着他松手轉身。

蘇念念忙托住水桶。

放好水桶回到座位,蘇念念用胳膊肘碰了碰秦依凡:“哎,生氣了?”

秦依凡轉身看書,不理她。

她也只能打開本子做習題。

沒多久,張嬌遞來一包薯片,上面貼着一張紙條:蘇念念,我們做朋友吧。

蘇念念收下薯片,笑吟吟看向張嬌,一口答應:“好啊。”

接着又有人遞過來一包泡椒雞爪……

一包海苔片……

一包話梅……

……

蘇念念喜笑顏開,照單全收,看樣子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大家都已經把蘇念念的脾氣摸清楚了,就是個貪吃鬼。

這種人太容易上當受騙了。

秦依凡扭頭質問:“你小時候沒吃過飯嗎?有點戒心好不好?”

蘇念念擡手往他嘴裏塞了顆話梅,朝着他笑,眼裏的星星閃亮得快要躍出來。

臉一燙,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又要湧出來了,秦依凡慌忙轉頭,盯着課本認真嚼酸梅。

心理診所內,李醫生認真記錄着這次秦依凡的狀況,發現他這個月情緒居然穩定了不少。

于是李醫生問:“小秦,最近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秦依凡透過落地窗,看着樓下螞蟻一般的行人,半天,悠悠道:“我多了一個同桌,是個蠢蠢的女生。”

蘇念念不是大美人,頂多是個清麗佳人,清麗中還帶着一股憨厚勁兒。又不會打扮,一看就是從小沒媽媽細心呵護教導的女孩子。但她卻像一座火爐,不管這個世界如何冰冷,這座火爐都熊熊燃燒着,讓靠近她的人都能一起溫暖起來。可這種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溫暖,讓向來麻木的他感到不安和困惑。

秦依凡輕聲道:“醫生,我怕她知道我有病。”

李醫生聽明白了,就像萬年塵封的冰山被陽關普照,出現了裂縫,秦依凡這個棘手的病例也遇到了他的轉機。李醫生笑道:“你十六歲了,有這種情緒才是正常的,在不影響雙方學習生活的前提下你可以正常和對方來往,互相幫助,一起學習進步。”

秦依凡從醫院回到家,父親秦志忠罕見的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等他。見他回來,秦志忠言簡意赅地下令:“坐。”

秦依凡垂着頭,在沙發上坐好。

“李醫生剛才來電話,說你的情緒大有好轉,很好,”秦志忠口氣嚴厲,猶如在訓斥下屬,“繼續保持。還有,既然你的病好了,就要好好學習,不準再胡思亂想,家裏雖然不缺錢,你自己不努力也是不行的。你是大哥,要給弟弟妹妹做個好榜樣,聽見沒有?”

“嗯……”秦依凡哼了聲。

秦志忠雙眼一瞪,猛地提高了聲調:“好好表态,父親跟你說話,你要回答“聽見了”,答得半死不活的,像什麽樣子?!”

秦依凡低着頭不再做聲,手不斷地在手腕上摳,被摳的地方有幾道傷痕,新的舊的,一道疊一道,有點駭人。

見狀秦志忠怒火中燒,他龇牙咧嘴,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仇人。他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指着秦依凡的頭頂:“你做這幅鬼樣子給誰看?少你吃還是少你喝?和你媽一樣虛僞,你裝,你再裝,有本事你不要用刀割自己,你要是敢從錢塘江大橋上跳下去,”他比了個大拇指,幾乎湊到秦依凡臉上,“我敬你是這個!”

秦依凡起身沖出了門。

在一旁忙活的保姆張阿姨有點擔心,問秦志忠:“秦先生,要不我跟去看一下。”

秦志忠冷笑一聲:“不用管他,醫生說他好多了。這種病就是慣出來的,一個男兒漢得抑郁症,簡直是丢人現眼。”

父母離婚,看對方像看仇人,還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小孩,最可憐的就是那個爹媽都不要且厭惡的孩子了,張阿姨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