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之物麽……”

大白虎故作自然地向下瞥了一眼，看到雙翼之下不小心露出的一點灰黑色的羽毛，松了一口氣，複将眼睛擡起。

“青龍君請看。”

大白虎向後緩緩退了幾步，他的後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用雙手緊緊捂住嘴，以免自己一時控制不住，發出聲音。大白虎将翅膀稍稍向後移攏了攏，将我的身體掩藏得更為嚴實。

青龍君低頭看了看大白虎腳下，那一排齊齊整整的，是黑白相間的喜鵲。

“白虎君，這可是……”

“正如青龍君所想，這是王母娘娘宮中的天鵲。”白虎君答道。

“自那王母娘娘下令之後，這天鵲已許久未見，怎麽今日又出現在了河畔？還被白虎君踩在腳底？”青龍君皺起眉頭，臉上的龍鱗泛着青色的冷光，“莫非是那牛郎膽大包天，不顧禁令，又來到這銀河之畔了？”

“非也。”白虎君說道，“有你我在這銀河之畔鎮守，那牛郎無論如何都見不得織女，怎會違抗天規，往這銀河之畔來呢？況青龍君上天宮時，我便一直再此處，并未見得牛郎的身影。”

“如此便好，這是這天鵲……”青龍君将龍頭漸漸靠近，“既是牛郎不在，你們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青龍君。”天鵲尚未回答，大白虎便搶先一步，“這也是我所疑惑的，這才将這天鵲扣押此處，準備細細詢問一番。”

“原來如此，有勞白虎君了。”

青龍君聽後，便不再追問，他捋了捋那兩條長長的龍須，将龍頭緩緩擡起。

“白虎君，我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青龍君望着大白虎說道。

“青龍君但說無妨。”‘

“自我回來之後，便覺察到這銀河之畔的氣息有些異樣。白虎君細細想想，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白虎君确實沒有看到什麽生人來過此處麽？”

“青龍君，我确實未見得有人來過此處。”白虎君的聲音十分鎮定，“而且，我也未覺察此處有何異樣。想來許是青龍君見那朱雀君上奏要事神色急切，受了些影響，故生此感吧。”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青龍君沉吟了許久，方才悠悠地說道。

“青龍君，檢閱銀河的時辰将至，此處便交予我來處理吧。”

“有勞白虎君，那我先走一步了。”

熟悉的風聲再度響起，那巨大的青龍伸着那蒼勁有力的龍爪，騰飛而起，如一條青色的綢帶一般，一下紮入了銀河之中。一瞬間，銀河中河浪翻滾，濺起了許多星辰。有些星辰落回了銀河之中，而有些卻飛濺到了銀河之外，往下方迅速的墜落，這便成了人間夜空中飛逝而過的一顆顆璀璨的流星。

銀河之中的波浪漸漸平靜了之後，白虎君松開了緊緊攏住的雙翼。

“可以出來了，已經沒事了。”他回過頭，對我說道。

“那青龍君進入銀河之內了嗎？”我擡起頭，從鵲陣上慢慢坐起。

“沒錯。”白虎君答道，“你呆在這鵲陣之上，不要随意走動，我去銀河對岸看看雲朵。”

“你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雲朵，有你去看看，也好。”我點點頭，“但倘若這青龍君回來了，我該怎麽辦？”

“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大白虎看了我一眼，“那銀河既深且長，青龍君檢閱銀河須得花上數日，我會在青龍君出水前将雲朵帶回。有了王母娘娘的禁令，這銀河之畔也不會有生人前來。你一個凡人，沒有法術，只有呆在這鵲陣上，才是最為安全的。”

“明白了，我會在此處等待你和雲朵，白虎君，你路上小心。”

白虎點點頭，揮動翅膀，向前一躍，消失在了銀河上空。

“他們還真是一對好朋友，你們說是吧，鵲兒。”

我對着身下的喜鵲們輕聲說道，喜鵲們自顧自地叽叽喳喳地鳴叫着，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話。

我伸出手，環抱着雙膝，望着銀河上空，開始了漫長而寂寞的等待。

銀河的彼岸，一朵小白雲輕輕浮動着，看到了身下那熟悉的房屋，不由得心生歡喜，輕輕一躍，落在了那扇面屋頂的垂脊之上。

雲朵順着垂脊快走幾步，小心翼翼地邁上那一片片黛青色的琉璃瓦，一如多年之前。。她走到了扇面琉璃頂的中心，伸出一雙白爪，輕輕搬開一片琉璃瓦，從那露出的縫隙中往裏看去。

雲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如她所料，此刻，織女正坐在那臺玉色的紡織機前。雲朵細細端詳着眼前的織女，及腰的青絲绾成飛仙髻，一身光華的羽衣，略微消瘦的身形，與昔日并無二異。

織女從織布機上取下剛剛織就的彩雲，每一片都是那樣新鮮稚嫩，绮麗迷人。這不由讓雲朵想起了她剛剛出生時的情狀，想來，當時的她應該就眼前的這般模樣。還未織女将這些彩雲放在手中輕輕撫摸了片刻，而後站起身來，推開一扇窗子，伸出手，将這些彩雲送至窗外。

“飛吧，小彩雲，到你們該去的地方。”

織女的話音一落，這些剛出生不久的彩雲們便成群結隊地向窗外緩緩飄去。

織女撐着下巴，倚靠在窗邊，悠悠地看着那些越飛越遠的小彩雲們，嘴裏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倘若我也像你們這般自由該有多好。”

要在往日，聽聞此言的雲朵定會為織女的這一聲嘆息而傷感不已。可今日，背負着任務的雲朵萬萬不敢掉以輕心。她趴在屋頂之上，久久凝視着織女身上的羽衣，在心中思量起取走羽衣的方法，可思來想去依舊想不到一個完全之策，這讓雲朵的心中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