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頭七

作者:黃山山山山山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生生死死,糾纏不休。

內容标簽:靈異神怪 恐怖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秦雯,顧晗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坐上回鄉的班車時,天還沒有亮。

秦雯低頭望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04:01

這個點都有班車,倒是挺出乎她意料的,秦雯也不知道為何她這麽着急的趕回去,只知道家裏死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不惜要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回鄉。

至于死的是誰?

秦雯仔細回憶了一陣,發現自己腦袋空空,一時竟然想不起這死掉的人究竟是誰?

她想的腦袋都痛了,還是腦袋裏沒有一點映像。

想不起來幹脆不想,秦雯不再自尋煩惱。

雖說是淩晨,她卻精神奕奕的一絲睡意都沒有,而這早班車車廂裏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只有車輪碾壓在泥土地上發出的‘滋拉’聲響。

秦雯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她靠在車窗上向外看去。

天還沒有亮,車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一團,看不真切。

秦雯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車廂猛的向上一個騰起,接着又一個迅猛的下降,秦雯反應不及時腦袋直直撞到一旁的車窗上。

秦雯被撞的龇牙咧嘴,她眼睛下意識的往外一瞟。

天邊像是被撕出一道口子,透出一道光線來,将她眼前的區域照亮,緊接着她耳旁忽的響起一道歌聲。

那歌聲說不出的凄楚與悲涼,只叫人聽着都要落下眼淚一般,秦雯聽的心中一顫,就見着一具深紅色的棺材緩緩的從那道路的盡頭顯現出來。

她瞪大了眼,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鍵,那扛着棺材的一行人一走一頓、一走一頓,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秦雯猛的閉上了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眼的時候。

路還是那條路,車還是那輛車,哪還有什麽棺材。

這是看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秦雯低下頭,雙手合十,嘴裏低聲念叨着。

“莫怪莫怪,莫怪莫怪,不是有意冒犯……”

白日撞鬼,算不得什麽好事。

秦雯覺得,自己最近恐怕是要倒大黴了。

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剩下的路突然變得不怎麽好走起來,天公更是不作美,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讓本就坑坑窪窪難走的路變的更加難走。

秦雯不得不抓緊扶手,以免自己就這麽被甩下座位去。

經過剛才那麽一出,她可再不敢随便往外看去,生怕随意一睹,再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說來也是奇怪,雖說鄉下沒什麽人,但她隐約記着這段不好走的路旁住着不少人家,和城市不同,鄉下家家戶戶的都會養狗,難免的不會聽到一兩聲的狗吠,現如今,這一路走的倒是安靜的出奇。

秦雯不敢細想其中的緣由,只是低着頭,開始想起其他的事情來。

這路真是難走到不行,即使是車走走停停的速度慢的不能再慢,還是上下起伏颠簸不已。

秦雯坐的苦不堪言,即便是牢牢的抓住扶手也被撞出了滿頭的包。

關于這條路,還有件轶事。

說的是有個膽結石的患者回家探親,坐車走了這麽一遭,回家再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發現那膽結石竟然不見了。

大約是颠簸中被颠掉了吧……

秦雯想着想着笑了出來,忽然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接着她伸手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顧晗向她求婚時所戴上的,憶起下個月就要舉辦的婚禮,她心中就像是有個糖果的噴泉一般,滿滿的都是甜的。

路上這麽一耽擱,等到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班車停的地方并不是村的正門口,秦雯得沿着泥土地走上一段。

雨雖然不大,但這毛毛細雨下多了,秦雯還是感覺到頭發被打濕黏在臉上,頗為不舒服。

“這天氣……”

秦雯擡起頭,天空布滿灰色的烏雲,黑壓壓的。

她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想着在雨下大之前趕到村裏。

沿着外面那條泥土地走不說,還得從這條泥土地大道下到下面的小道再走上一陣才能進村。

秦雯就走到了那小道上,遠遠的向村中望去。

這一望,就看到整個村莊上面罩着一層灰霧,城市會有霧霾,但這鄉下的村莊就不會有了……

秦雯眨了眨眼,就覺得那灰霧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勾着她,讓她心髒怦怦直跳,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根本沒法兒扭頭就走。

秦雯有些猶豫,猶豫過後她還是邁出了腳步。

興許只是山裏下的霧,再加上這陰雨天氣遲遲沒有消散而已。

秦雯進了村,這才漸漸熱鬧起來。

村裏人還不少,進村的小道上就站着兩個老人,在她路過的時候還對她揮手一笑。

一般村中都是些認識的人,秦雯看着他們面熟,卻一時想不清到底是誰,只是尴尬的揮手微笑示意。

所幸他們也并不怎麽在意,秦雯打過招呼以後便繼續向村裏走去。

小道兩旁本該是水稻田的,但因長時間沒人打理的緣故荒廢下來,長滿了雜草,秦雯看着有些心痛。

不知是不是村中外出打工的青壯年還未歸,秦雯進村以後,見到的幾乎全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偶爾會見到一兩個小孩子,但大多都是嬉笑着從她身邊匆匆跑過。

秦雯繞着村子走了一圈,長時間沒有回過鄉,她根本就記不清自家在鄉下的房子究竟是建在哪兒。

本來是想着爸爸媽媽會先回來,到時候她下車後就來接她,結果現在她都進村了還沒有見到他們。

正找着,背後突然被人輕輕打了一下。

“哎,你是春紅的伢吧?”

秦雯正納悶着,有人叫出了她媽媽的名字,接着她轉過頭,見到身後那頭發花白的老人,想都沒想叫了一聲。

“太爺爺!”

“欸……”老人笑眯了眼,伸手捋了捋自己油光發亮的胡子。

太爺爺是個奇人,據說那日本人入侵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和那日本人說了什麽,讓那日本軍隊都繞着村子走,保下了整村人的性命。

村裏人說得是太爺爺請了個狐仙,而恰好太爺爺的下一代又是村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代。

更奇怪的是,太爺爺腦袋上都沒有頭發了,可他那長長的胡子還在不說,油光水亮的就如同那狐貍皮一樣。

說不定太爺爺還真請了狐仙。

秦雯掐指一算,太爺爺都有九十多歲了。

“你這伢,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年紀輕輕的……”

太爺爺忽然伸手在她腦袋上點了一下。

秦雯聽的一頭霧水,捂着腦袋。

“太爺爺,我怎麽了?”

太爺爺看着她,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不知道也是好……”

說着他握住秦雯的手,秦雯動了動手指,發現太爺爺雖然年紀一大把,力氣卻不小,她竟然還沒法兒抽出手來。

“跟我來,我帶你進屋。”

太爺爺握住她的手,左拐右拐的穿過幾個小巷子,将她拉到村角。

秦雯睹了一眼村角的房子,這不就是她一直找的那間嗎?

随後,她定睛一看,冷汗都冒出來了。

她家房子前,不知什麽時候竟然放了一具深紅色的棺材。

不過轉念一想,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家裏某個去世的親戚,雖然依舊覺得背後發毛,但好歹是平靜下來了一點。

接着她掃了一眼棺材,毛毛細雨不停下着,上面早就被淋濕了一大片,濕漉漉的擺在院子裏。

都說死者為大,可這麽把棺材放在雨中淋着,還真讓人頗感凄涼。

秦雯望着那口棺材。

“太爺爺,怎麽不把棺材放到屋裏去,你看,下雨都給淋濕了……”

老人只是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是規矩,枉死的年輕伢是不能進屋的。”

“晦氣!”

☆、第 2 章

秦雯當時只是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置身于冰窟,陣陣寒意像是要鑽入她骨髓一般。

“不怕不怕。”太爺爺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掏出鑰匙,避開門口的棺材,走到大門前,“你先住這裏,等七天過喽,我就送你走。”

還要再待七天!

秦雯在這裏一天都不想多待,但迫于習俗規矩,她只能按耐住不适跟着太爺爺走了進去。

“太爺爺,我爸爸媽媽什麽時候來呀?”

“春紅他們啊……”太爺爺回過頭,“遲早會回來的,秦家人最後都會回來的……”

秦雯聽的一頭霧水,但見太爺爺轉過身擺弄屋子裏的家具,明顯是不想再搭理她的樣子,秦雯乖乖閉上了嘴,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無名指的戒指,從上汲取一點安慰。

太爺爺在轉身看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之後,嘆了一口氣。

“伢啊……”

他這話支支吾吾的說半截,聽的秦雯可難受了。

就在她忍不住要問個清楚的時候,老人抽了三根香,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秦雯跟在他身後。

“太爺爺,現在外面下雨,香點不……”

天空碧藍透亮,一眼無雲,哪還有什麽下過雨的樣子。

秦雯怔住了,就看見太爺爺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塊方巾,仔仔細細的将那棺材一塊一塊,擦的幹幹淨淨的,表情凝重而又悲傷。

秦雯雖不知道這棺材裏躺的是誰,但卻被他這表情渲染的心中抽痛起來。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不怕了不怕了……”

太爺爺拍着棺材喃喃自語,被皺紋疊起來擋住的眼睛角滲出幾滴淚珠,接着他伸手用火柴點燃了那三根香,接着他反手捏香底,手腕一轉也不知是用了什麽巧勁,那香竟然就插在了棺材上。

太爺爺伸手扇了扇風,将那香頭的火星扇的更亮了一些。

那香上燃起的白煙,緩緩向上飄去,隐隐和那籠罩在村上的白霧連接在一起。

他仰起頭,聲線缥缈的就要随風而去一般。

“回來喽,回來喽……”

那香越燒越旺,白煙就像是從香頭噴湧而出一般,瞬間就将老人的上半身籠罩起來。

秦雯眨了眨眼,往前走了一步。

“鈴鈴鈴——”

似乎是有人在她耳畔搖鈴,秦雯晃了晃腦袋,一瞬間她眼前模糊一片,那站在棺材旁老人的身影若隐若現,從院門外緩緩走入幾具黑影,那黑影穿過她的身體,向後走去。

緊接着一道尖銳的哭嚎自她身後響起。

秦雯被這聲哭嚎震攝到,她直起身體,想轉過身去。

“你過來,伢。”

秦雯猛的回神。

棺材旁的太爺爺沖她招了招手。

她轉過身望向身後的屋子,那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回過頭,看向棺材邊的老人。

“我……剛才聽到了哭聲?”

“那應該是枉死的伢在哭。”太爺爺嘆了口氣,用布擦拭着棺材,“現在的伢呀,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秦雯還有些驚魂未定,她不敢往前走,繼續和那院子的棺材保持距離。

老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這七天你千萬不要亂跑!乖乖呆在這裏。”

看到她恍惚的模樣,太爺爺還是不放心的拉高了聲調。

“最近這村裏鬧鬼,你可千萬莫亂跑!”

這回,秦雯是害怕了,聯想到之前在車上看到的托棺材的場景,打了一個寒戰。

太爺爺囑托完,轉身就走了,留秦雯一個人待在屋子裏。

一個人待着還真瘆的慌,特別外面還有個棺材放着在,秦雯覺得奇怪,家裏死人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爸爸媽媽到現在都還沒有到?

但轉念一想,最近正是工程最忙的時候,也有可能是假請不下來,估摸着頭七棺材下葬的那天就能看見他們了。

說起這邊鄉下的習俗,秦雯是知道一點的,她爸爸的家鄉正處在湖北的一個小鄉村裏,而這山中坐落着幾個不大不小的村莊,靠河的那邊叫河裏秦,靠山的那邊叫山裏秦,而秦雯這邊的村莊叫做叢裏秦。

聽名字大概也能猜到,這村莊裏面的人,全都姓秦,區別在于村莊所處的地域不同,取名更是簡單粗暴。

而這叢裏秦有個規矩,那就是除去那些嫁去別家的姑娘,但凡姓秦的,死後都要回到這個村裏,葬在祖墳裏,在這個國家實行火葬節約土地資源的時代,這個規矩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奇特的是村裏所有姓秦的無論男女老少确實的遵守了這個規矩。

秦雯都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有個秦姓的人家,已經舉家搬到東北,但卻在老人年老去世以後,大老遠的用冰櫃裝着遺體開車回到了叢裏秦。

秦雯那時就覺得,這叢裏秦對秦家人就是根,無論走了多遠,最後都是落葉歸根。

秦雯站起身,她跺了跺自己有些發涼的雙腿,從屋子裏走出來。

秦雯盯着院子中的棺材,想到太爺爺說的年輕、枉死,忽然覺得有些憐惜。

她雙手合十在棺材面前鞠了一躬,随後她腦海中一震,感覺就像是有人在她腦中敲了一下般,她怔了怔,擡起頭,視線被棺材上升起的白煙吸引,那三柱香就像是燒不完一般,僅僅只是燒了一個頭,而其上的白煙與天空的白霧相連,猶如漏鬥狀。

秦雯沒能按下好奇心,伸手輕輕觸了一下那白煙。

只是一下,如同觸電一般,将她整個手臂電的酥麻,不是那種難受的酥麻而是更偏向于舒爽的那種。

秦雯只覺得奇怪極了,但她還是彎下腰,湊上前,小小的吸了一口。

那香燃燒冒出的白煙吸入鼻腔,頓時将她腦袋沖的一片空白。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但是非常好聞的味道。

秦雯突然覺得自己身體充滿了力氣,一掃長途跋涉的疲憊,渾身都要飄起來一般。

她覺得這種情況非常的神奇,就在她彎下腰準備再去嘗試一次的時候,餘光掃視到有個人影正站在院門口,她頓時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定睛一看,門口正站着一個小孩子,手搭在院牆的門檻上,怯生生的看着她。

秦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竟然趴在別人棺材上吸香冒出的煙。

這可是大不敬啊!

秦雯想都沒有想,轉身跪在棺材面前,磕了一個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等她直起身,回頭再看院門口的小孩時,那院門口空落落的,根本就沒有小孩子。

秦雯渾身發毛,冷汗都從額頭上化成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滴下來。

接二兩三撞見這些東西,她還哪敢在這裏繼續待下去,她此刻一刻都不想多待,雙手合十不停沖棺材彎腰,向後退着從院子裏跑了出去。

她拼命的往村子外跑,心髒怦怦跳的都要爆掉一般,她腦袋一片空白,只想着要趕快從這裏跑出去。

眼看着村口越來越近,秦雯想都沒想,沖了過去。

随後,她又進了村。

秦雯這次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鬼打牆。

她這明明往村外跑,結果一出村口,又回到了村裏。

☆、第 3 章

出不去了。

即使站在村口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村外的景象,但只要她向前踏出一步便會再次走進村裏,就像是一個圓圈,無論她從哪裏開始,都會走到原來的地方。

她被困在了這裏。

秦雯渾身脫力似的坐在地上,她掏出了手機,果不其然,屏幕上顯示的是沒有信號。

現在該怎麽辦?

在經歷過恐慌之後,秦雯突然冷靜下來。

她轉過頭,石頭搭建的平板房一一間一間的靠在一起,明明是她曾最熟悉的鄉村此時竟然讓她覺得無比陌生起來。

她清楚的意識到,這是有‘人’不讓她出去。

秦雯沒有再執着于怎麽從村莊裏逃出去,她開始思考對策。

凡事有因有果,把她大老遠的叫回來,現在又關在村子裏絕對是有原因的。

與其這樣自己琢磨原因,還不如主動去問。

她從地上爬起,向村莊中走去,再次遇見了那兩個老人,他們就站在離村口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她,似乎連她剛才一番逃跑的動作也看到眼裏,但他們什麽都沒說,只是站在小路旁看着她。

那眼神無悲無喜,就像是長輩看着不懂事鬧事的孩子。

秦雯走了過去,她滿心的疑問,沖出口只化成了一句話。

“為什麽我出不去?”

那兩個老人笑着搖了搖頭,其中一個老人伸出手,手指指着那灰霧形成的‘蓋子’。

“這是來保護我們的喽,雯伢你不要出去……”

秦雯望着那灰霧,視線穿透那灰霧,看向其後伫立的綠色山脈,那綿延山脈如同一道屏風遮擋住她的視線。

秦雯低下頭,視線掃過其中最高的那座山。

那是她家祖墳所在的地方。

秦雯心中一跳,那奇怪的悸動再次出現,就在這時,山的中央忽的閃了一下,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閃花了眼,無意識的側過頭。

“那裏……有人?”

秦雯半眯着眼,指着遠處的山腰。

“雯伢,我們秦家的祖墳怎麽會有人?”

秦雯轉過頭,太爺爺不知何時就站在她身後,他來的無聲無息,衣服整潔的平靜模樣似乎是已經站在她背後許久。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後擡手給了她腦袋一下。

“你這伢,怎麽就不聽話咧,都要你莫亂跑,還跑!”

“可是……”秦雯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忽然就覺得山腰那塊對她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明明之前回鄉給祖墳上香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感覺。

“雯伢!”

這一聲如雷貫耳,秦雯被震的耳朵嗡嗡作響,連着看向山腰的視線模糊。

“村外鬧鬼,你不要出去!”

她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她仰着頭,怔怔的盯着那山腰,山腰上忽的騰起一團黑氣,那黑氣蠕動着蔓延開,整座山發出輕微顫抖,似乎在哀鳴,接着漸漸變得扭曲起來。

秦雯倒吸一口冷氣,倒退一步。

“這是……”

“雯伢,聽話……”

太爺爺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村莊裏拽去。

秦雯不自覺的轉過頭,她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只是知道看着那山腰,看着它。

這時,被她捏在手心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這一震終于讓她收回了一絲理智。

秦雯掃了一眼背對她走在前面的太爺爺,悄悄的按亮了手機。

上面顯示着一封未讀消息。

她掃了一眼手機左上角,依舊是沒有信號。

【我來找你,顧晗。】

秦雯的心髒忽然跳了一下。

“雯伢,你千萬不能出村,一出村就什麽都完喽!”

太爺爺拽着她,飛快的将她向村中拖去,手指她身後的山脈。

“那裏全是吃人的鬼怪,你要是不在七天去了,可就回不來了。”

太爺爺急了,他滿頭大汗,手舞足蹈的向她描繪外界的可怕。

“再等七天,就七天,我們帶你進山。”

秦雯覺得奇怪極了,為什麽太爺爺那麽執着于第七天,從她進村開始,一切的一切,旁人似乎都是有意的向她隐瞞着。

“太爺爺,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人長大了嘴,喉嚨上都是暴起的青筋,像是有東西卡在他喉嚨裏一般将他卡的滿臉通紅。

他嘴唇上下翕動了一番,什麽音節都沒能發出,最後只能閉上了嘴。

“雯伢,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但這是規矩,只能你自己發現,別人是說不出來的。”

秦雯知道太爺爺說不出來是什麽意思,貌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着這個村莊的人,讓他們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

“雯伢,你不要着急,七天之後你就什麽都明白了。”太爺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呆在屋裏,七天很快就過去喽。”

弄了半天,最後又回到原地的秦雯,她掃了一眼小院中間的棺材,接着被太爺爺拖進了屋子裏。

她這次在太爺爺離開後沒有亂跑,而是坐到屋中的椅子上,撐起腦袋發起呆。

目光發散直射出去,好死不死正對着那院子裏的棺材。

也不知道那棺材擺放講究的是什麽,正好把屋門口擋的嚴嚴實實。

怎麽看,怎麽都覺得瘆的慌。

“對不起啊。”

秦雯雙手合十對院子裏的棺材不停鞠着躬,一邊鞠着一邊悄悄挪到門口,手摸到那門口的木門。

“剛才做了那事,想必你看着我也不順眼吧。”

秦雯呵呵賠着笑,目光注視到棺材上的三根細香,連忙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對不起啊!”

她這麽說着,又不敢太用力,兩手捏着木門一鞠躬合上一點,也不知道是鞠了多少躬,終于把那木門關上了。

直到被木門阻擋住視線,看不到門後的棺材後,秦雯才松了一口氣。

怕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每次當她看到那棺材時,心就揪着,疼的不行。

也不知道那棺材裏躺的是誰,讓她心揪揪的難受。

秦雯低下頭,注意到手中的手機,接着她愣了愣。

不可能不可能……

秦雯搖了搖頭,将腦中的思緒搖去。

等她冷靜下來以後,外面天早就黑了下來。

大概是冬天的緣故,這天黑的格外早。

也許也是冬天的緣故,所以屍體是直接撞在棺材裏而不是放在冰櫃裏。

秦雯想起外面的棺材,心情忽的沉重起來。

就在這時,門響了起來。

冬日的鄉間夜晚安靜的不可思議,而這陣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如同平地裏炸起的一道響雷。

秦雯被突如其來的敲門吓的向後退了一步,腰撞在後面的桌角上。

“誰?”

敲門聲停了下來,緊跟其後響起的是一道男聲。

“是我,顧晗。”

☆、第 4 章

有人這麽形容過顧晗,只要他一張嘴,骨頭都會酥上一酥。

秦雯被那門後的語音勾的頭皮一麻,腳不自覺的向前邁進一步,手指貼上木門時,堅硬的觸感讓她猛的回神。

她想起太爺爺囑咐她的話,隔着木門,她從木門的間隙向外看去,外面實在太黑,不比城市的霓虹交錯,只有零星星光作為照明根本無法照亮外面的環境。

秦雯只能看到有一大團黑影站在門外,無法從身形上判斷站在外面的人的具體模樣。

“阿雯,你不要害怕!”

像是看穿了她此時的想法,門外的黑影動了動,聲音柔軟下來,像是在對她耳語一般。

“我可以證明,我是顧晗。”

“我們做過五次。”

秦雯一愣,便聽着門外的人接着說道。

“其中有三次都是你在主動。”

這回,秦雯确定了。

她臉漲的通紅,直接拉開面前的木門。

“你怎麽說這些私密的……”

屋外的人靜靜的看着她,那黑色的眼珠像是盛入了黑夜,黑漆漆的……

秦雯從未見過顧晗露出這種眼神,這種漆黑而又絕望的,看不到一絲光亮與希望的眼神。

他怔怔的看着她,就這麽落下淚來。

顧晗從沒有哭過,即使是創業失敗,被最相信的人卷走所有的錢,身無分文的流落街頭,他也從沒有留下過一滴眼淚。

在秦雯眼中,哪怕是天塌下來,或者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顧晗都不會哭。

可這次,偏偏他就哭了。

“顧晗,你怎麽了?”

秦雯伸出手,想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珠,下一秒便被他擁入懷中,緊緊的勒住,就像是要勒入骨血中一般,環抱住她身體的手臂都在這猛力下顫抖。

“我……終于,找到你了。”

“什麽叫作終于找到我了?”秦雯被這話弄的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回擁住這個男人。

指尖在觸及他肌膚的時候,冰冷的溫度猶如細蛇般攀上她的手指。

那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體溫。

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屍體。

“阿雯,讓我看看你的臉。”

顧晗松開手,手掌撫上她的臉頰,眼神近乎貪婪的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秦雯被他手指冰冷的溫度凍的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

“很冷?”注意到秦雯的動作,猛的抽回了手,将自己的袖子拉長包裹住手掌,隔着袖子托起她的臉,“讓我看看你。”

那漆黑的眼瞳注視着她,布料粗糙的觸感滑過她的眼角,接着落下一個冷冰冰的吻。

那吻冰冷而又纏綿,從她眼角綿延而下,直直将要吻上她的嘴唇,卻猛的頓住,懸在上空。

黑色瞳孔一眨也不眨光滑透亮的如同一面鏡子,倒影出她此刻的神情。

錯愕,驚訝……

“我想親你。”隔着布料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可以嗎?”

都已經是訂過婚的成年人了,答案顯而易見。

這次主動的依舊是秦雯,她扯開包裹住他手掌的袖子,将它貼到自己臉上蹭了蹭,接着環住他的脖子,湊了上去。

那是一個冷到骨子裏的吻。

可秦雯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燃燒,似乎有把熊熊的火焰,要将她的身體中的血液烘烤的直至沸騰。

可惜的是,并沒有能做到最後一步。

秦雯都拖着顧晗,把他推到床上一屁股坐到他的身上,就聽到屋外遠遠傳來一聲呼喊。

“雯伢!”

秦雯身體一顫,立馬就從顧晗身上翻了下來,手忙腳亂将脫了一半的褲子拉上去。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那一串閃光的手電筒燈光差不多已經接近到了院子外。

“雯伢!”太爺爺就是那群人的領頭人,他拿着手電筒向這邊跑了過來,“有東西進來了。”

秦雯愣住了,笑容還挂在臉上。

“你在笑什麽?”

老人擡起頭,臉上的皺紋在黑暗的渲染中,猶如一層一層疊上的皮,陰森可怖。

“沒……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秦雯呵呵幹笑了兩聲,悄悄向後退了一步,張開手搭在兩邊門上,将木門合攏了一些。

“太爺爺,時間也不早了,我要睡覺……”

“屋裏有什麽?”老人拿起手電筒向她身後照去,“那東西是不是找上你了?”

“沒有!太爺爺你想多了。”秦雯把木門又合了一點。

“雯伢,把門打開。”

老人盯着她,伸手将手掌按在了門上,那枯木一般的手臂力氣大的驚人,木門發出‘吭’的響聲,接着從她手中滑出被猛的推到兩邊。

老人一彎腰從他手臂下鑽了進去。

“太爺爺!”秦雯急了轉身揪住他的袖子,手電筒的燈光直直打在屋中的床上。

那裏空空如也,什麽人都沒有。

“雯伢,你別做傻事啊!”老人轉過頭,秦雯心虛的低下頭,便聽到太爺爺說了一句。

“這人鬼,殊途啊!”

秦雯心中一顫,竟是身體發軟的往後退了幾步坐在床上。

那群人來的快,走的也快,一群人檢查完便急匆匆的向外走。

而秦雯軟在床上,愣愣的望着那一群人舉着手電筒遠去,都遲遲不能回神。

“阿雯,你怎麽了?”

那酥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顧晗就躲在那木門後的視線死角。

秦雯呆呆的擡起頭。

看到呆坐在床上的秦雯這呆愣的模樣,他眉頭都皺了起來,接着向她走來,伸出手。

秦雯下意識握住準備撫上她臉頰的手臂,接着他手腕上凹凸不平的觸感吸引住她的注意。

秦雯低下頭,接着一絲透入屋內的月光,看清了他手腕上的東西。

那是一圈繃帶。

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接着開始解開那綁在他手腕上的繃帶。

一圈一圈的繃帶解開,她的心像是掉入了無底的深淵,越落越深。

“阿雯!”

顧晗叫了一聲,想要抽回手,卻被她壓在手中。

秦雯終于解開了最後一圈繃帶。

她看清了手腕上的景象。

那是一道綿延整個手腕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第 5 章

那傷口就像是一塊被燒的通紅熱鐵,狠狠的烙在她心上。

“……顧……顧晗?”她渾身都在抖,帶着手指尖都快握不住手中的手腕,“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阿雯。”顧晗嘆了口氣,他用剩下的那只沒被握住的手背撫摸着秦雯的臉頰,“你聽我說,我需要……”

秦雯握緊了他的手,一掃剛才難過不已的神情,眼神堅定的看着他。

“我要做什麽。”

不是疑問句,篤定的語氣和神情都表現出,只有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這個女人都會滿足他。

顧晗突然笑了出來。

他伸出手,手指掠過秦雯的臉頰,将指尖點在她的嘴唇上。

“不問我其它的問題嗎?”

“我想問。”秦雯捏住他的手指,緊緊握在手心,“但我更想知道的是關于的事情,你需要什麽?”

他笑了笑,手指尖勾過她的手心。

“我需要你。”

秦雯漲紅了臉,有些惱火的用手指捏了一下他的指節。

“說正經的!”

接着秦雯發現,在他這麽随手的撩撥下,沉重的氣氛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秦雯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顧晗就是這樣,只有是關于他自己的,無論什麽事情從他嘴裏出來,都會變得無比輕松。

看着秦雯那模樣,興許再這樣逗下去還真的會生氣,顧晗收斂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