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既然現在大家都沒事,就先回船艙裏吧。”胡朔先生提議道。

我們一群人此時都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但此時也顧不得講究這些了,剛才的風浪大到差點翻船,衆人都吓的不輕,只想着早點找到船老大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大船仍在狂風巨浪中搖晃不止,時不時還有雷鳴聲穿透艙壁隐隐傳來,我們尋到船長室時,正巧碰上裏面的人小跑出來,與我撞了個滿懷。

我一個趔趄,後退一步才站穩,定睛一看,撞在我懷裏的竟然是楊千夢。

她見到我們後,微微松了一口氣,随後面色不愉地質問道:“你們去哪裏了?一路都沒找到人!快回去,別亂跑!”

“楊姐,到底怎麽回事?”我一把捉住她揮動的手,問道。

她頓了頓,解釋道:“突發情況,遇上風浪了,沒事,船老大能解決。”

她這話剛說完,我們就聽到船長室裏面傳出船老大的咆哮聲,“無線電還能不能連上?”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艱難地彙報:“老大,連上了。現在外面風力七到八級,陣風九級,能見度大約五海裏,波高三到四米。還有,我快要吐了……怎麽辦!”

船老大怒吼道:“媽的!這破天氣說風就是雨,氣象臺的人都發布的什麽玩意兒!都是一群狗屎!穩住舵!”

“誰他媽吐在儀表盤上了!滾出來!沒看到旁邊有桶啊!”

“誰的不鏽鋼盆飛過來了?!”

“穩住!穩住!”

船長室裏一片混亂。

我扶着牆,跟着船身東搖西晃,心裏直打鼓,扭頭去看同伴們,他們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楊千夢像是沒聽見身後船長室裏的混亂一般,自顧自催促道:“快回艙室裏去,找個東西固定一下身體,一會兒還會有更大的浪,別被飛來的東西砸傷了!”

正說着,突然船身又猛地一晃,船頭被巨浪推得高高翹起,随後飛越過浪尖,一個猛子紮進海波的谷底,走廊的地板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大家都被搖晃的前後俯仰身子,地板打滑,我腳下一個沒站穩,“噗”的趴在了地上,随後就順着走廊的通道滑了半米,吓得我手腳并用趕緊抓住旁邊的一個門框,才險險停下。

這一停,我的臉正好對着門框裏,眼睛看到了黑漆漆的船艙裏,似乎有個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定睛一看,那動了的東西,好像是一顆橫躺在地上的人的腦袋,露着一張蒼白的濕漉漉的臉,表情定格在驚恐上!

“啊啊啊啊!”我驚慌地慘叫一聲, 吓得從地上彈了起來,噌的一下就鑽到了秦蒼身後,抓着他的衣服,手指着那個船艙門裏抖個不停。

“有有有有…有水鬼啊!!!”

楊千夢臉色一變,冷喝道:“別亂說話!船上怎麽可能有……,你看錯了吧!”她把鬼字隐去不講,想來是船上忌諱說這個字眼。

秦蒼沒什麽反應,只是轉身抓着我的胳膊,防止我再次滑倒。

胡先生反而是所有人裏最好奇的一個人,他抓着扶手向前走了兩步,走到門框邊探頭看了一眼,然後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夏先生,你過來仔細看看,這就是你說的鬼?”

我看他那模樣似乎不像是裝的,心裏嘀咕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于是便也顫巍巍抓着扶手走過去,探頭向裏看了一眼。

只看一眼,我便知道自己鬧了一個大烏龍,臉頓時紅了起來。

這間艙室是船員們的休息室之一,前面擺了一排穿衣櫃子,不知哪個傻逼玩意居然在櫃子外面貼了一排玻璃鏡子,正對着門口,我剛剛看到的人頭,實際上就是黑漆漆的房間裏鏡子照出的自己扒着門框的腦袋!

媽蛋!我居然連我自己的臉都沒認出來,太丢人了!

被這個小插曲一鬧,大夥笑完也沒了一開始的緊張情緒,紛紛抓着扶手向自己的艙室走去。

楊千夢一邊帶路,一邊對我們說道:“現在外面的大風浪看着吓人,但實際上,在海面上遇到七八級的大風對漁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們都是有經驗的老手,這艘船的噸位足夠,翻不了的。”

話是這麽說,但這艘船十分老舊,因此船身搖晃的十分厲害,不光左右搖晃,還有一種不規則的前後搖擺,再加風浪中上下颠簸起伏,三者加起來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事實上,船上的很多船員都吐了。

我一開始光顧着緊張,沒注意其他還好,此時稍稍松懈下來,頓時覺得自己胃裏也翻江倒海起來,經過各個艙室門口時,時不時就能聞到一股嘔吐物的酸臭氣味,胃裏更加難受,走到我們睡覺的艙室前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小跑兩步,一頭沖進去,找了個桶就開始嘔吐。

暈船是種什麽感受?惡心、嘔吐、頭暈腦脹,兩眼發直,四肢無力,吐完黃的食物吐綠的膽汁,吐完綠的再吐還會看到有紅色的血絲,肚子裏空了仍然想吐。

一直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風浪停了為止。

我都不知道外面的大風浪是什麽時候停的,直到船身平穩了好久之後,我才緩過勁兒來,扶着扶手站起來走了兩步。

艙室裏此時只有我和秦蒼兩人。

秦蒼遞過來一杯清水,我接過杯子漱了漱口,又喝了兩口,感覺好一點了。

“現在外面什麽情況了……”我啞着嗓子問。

秦蒼道:“駛出風浪區了,現在在往西南走,船老大說還有兩天半就能到達。”

“西南?”我混沌的腦子艱難的運轉思考起來,“難道是這是要開往馬來西亞,新加坡,還是印尼?總不至于穿過馬六甲海峽直接進入印度洋吧?”

秦蒼嘆了口氣,道:“貨輪開到新加坡需要一周左右,船老大說的是還有兩天半到達目的地,我估計沒那麽遠,也就在南海。”

“哦。”

我應了一聲,覺得腦袋裏還脹得難受,搖晃了兩下,被他扶住。

他道:“你睡一會兒吧,有什麽事明早起來再說。”

我點點頭,虛弱的被他扶着躺上床,閉眼前,看到他白皙冷峻的臉上挂着一絲擔憂的神色。

他在擔憂我嗎?

我心微微顫動了一下,卻因為精疲力竭,來不及想很多事情,就很快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作者的話: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