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眼裏除了陳燃好像看不到其他人。
周末的時候夏陽和陳燃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他們已經是大三老學長了,學弟學妹們都會很活潑,專愛向他們開些玩笑。
這個時候夏陽又要拿那件事來嘲笑他。
“你們陳燃學長,別看他成績好,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樣,高二那年還被一個江湖騙子騙過。”
騙了兩千多,還不自知。
“那個騙子裝成主業是開館子的,飯菜價格都特別高,吃飯的時候就騙你們學長說給他算姻緣什麽的。看起來就是館子嘛,味道又不錯,就把你們學長都騙進去了……”
這件事夏陽幾乎每屆都會說。
當時确實是,誰能反應過來呢?做得一手好菜的人,竟然是個江湖騙子。
不過也對,要是專心開小館子,怎麽每次去都只有他一個客人?那麽個小破院子,就收費這麽貴?還一點上帝的體驗都沒有。
當時确實有一段時間有被騙的憤怒,主要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被騙。但現在想起來倒沒什麽感覺了,甚至會有些可憐。要是她靠自己的廚藝謀生,想來也不會太差。
因為那兩千多的錢對他而言其實不算什麽,所以也能很容易的原諒。或許她也有自己的苦衷。甚至現在想到,都不記得米粉長什麽樣子。
要不是夏陽時時提這件被他列入黑歷史的事,他大概也能很快忘記。
第 14 章
米粉覺得沒什麽可做的,就睡了一覺。舒舒服服的睡醒過後才慢吞吞的去福澤。
A市的老城區有條專幹喪葬一條龍的老街,是A市最老的一條街之一。老街兩旁都是老房子了,老早以前用石頭和着黃泥做的,有的商鋪甚至連門都是木板門,早上的時候把門板一塊塊的疊起挪開。
其中參雜着幾家全用木頭做的房子,那更老了,被政府列為危房,無人居住後破損的門窗破罐子破摔一樣幹脆完全敞開成了通風口。
房子之間挨的極近,有的幹脆沒縫兒。
有縫兒的,也只是個只供一人穿過的過道,窄窄的,稍微胖了些就得側身而過。裏面又幽深,好像站在過道口就能把那道唯一射了進來的光擋了個全,又在這麽個會被人忌諱的地兒,倒是極少有人過來。
福澤就在一個小過道裏。
乍一看那過道直直的對着一堵牆,進去過後才曉得那牆也沒堵實,還留了一道僅能供一人過的小路。小路兩邊又都是深黑的磚瓦牆,頭頂只窺的比這道還窄的一線天。
米粉從這條道過過沒有二十次也有十八次,每次擡頭看天,這天都是霧霭霭灰撲撲的。
腳下的地也濕軟,不是像外面大道樣的石板路,就是泥土,像是兩堵牆砌起來的時候忘記給中間夾着的小路也鋪上層水泥。
遇着下雨的天氣,這泥路就得變得粘膩,鞋上黏上髒的都變黑的泥土不說,還容易打滑。傘也撐不開,倒正是因為兩邊高牆,如果不是極大的雨,那雨就只往牆上撞去,彙多了在成股成股的蜿蜒着流下來。
再過了這道,就是塊半畝大的菜地,旁邊的一角上還留着糞坑,最近又剛下過雨,糞坑裏的屎尿都被稀釋,臭味倒淡了不少。繞過菜地,另一邊有石梯,往石梯走上去,二樓,就是福澤辦公室了。
今天辦公室沒人。
任務完成之後,就要把它從自己名字後邊兒劃掉,這才算任務完成的時間。後面看超沒超時就看這個劃掉的時間,劃掉以後也就能讓老板看到,才再排新的工作。
這是米粉來的主要目的。
辦公室的辦公區有百來個平方,中間是格子間,大概有五十來個,但擺上東西顯示此處有人的,只有不到十個。
正對着門的懸了塊白版,最上面一排是“姓名/任務”。
下面對下來第六個,就是米粉。她是前兩個月才新來的,也沒人再排在她後邊了。
她走上前去,把名字旁邊的任務劃掉,這件事才算結束。
這個任務的限定日期是三個月,當時給的時候,說是最簡單的,又因為她是新人,又寬限了日期。誰知道那老太婆還隐瞞了些事沒說,老板又答應給她延遲了些期限。
——不過也沒說延遲多少。
她繞着擠在一起的格子間轉了幾轉,再次感嘆這并不平常的辦公室,竟然十分的,質樸。
尤其是小白版。
不說是高科技吧,竟然就只是塊真的白版,底下還放着一盒記號筆,墨水寫完了還要換。
因為大家辦公地點基本上都不在辦公室,各人的工位上也是簡單的放了一兩本書表示此處有人。
比如面前這個——米粉湊過去看了兩眼,《周公解夢》。
隔壁工位上的,是本言情小說。這本小說米粉也看過,走的是單純校園風,白色襯衣的學霸男同桌,和他蠢蠢笨笨可愛又善良的女同桌之間的故事。
還有個工位,上面是套漫畫書,目前一共出了 12本,這裏全了。
幹這行的,為了任務的執行,不得不去了解囑托人,有時候就得從興趣愛好入手。
比米粉,就學了一手煮米粉的好手藝。
米粉煮米粉,想想都覺得好笑。
小時候想當個按摩師,現在她又有了新的手藝,以後回了學校成績趕不上,就幹脆賣米粉算了。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米粉煮米粉”。
感覺還不錯。
她又轉了兩轉,确定沒人來,才到隔壁她目前的房間裏去。
隔壁門牌上挂了“澤”,她老板的卧室。她路過的時候稍稍往下壓了下手柄,發現還好像能開門,但還是沒進去。等他自己出來再說吧。
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二十來個平方,中間是張雙人床,床兩邊各有一個小櫃子,衣櫃靠牆而站。
挨着窗放着張書桌。窗是那種,比較老的,分作兩扇,開窗就得用手往外推。
窗外是那片綠蔭蔭的景色——以及那一池糞池。
床頭櫃上有個鬧鐘,底下壓了張字條。
她拿起字條,确信上面的字跡和內容沒有半點變化——寇懷。這是她的名字。
還在學校的時候,她住過一段時間的校。宿舍在山上,回去的時候還得爬一長段石梯。那一學期快期末的時候,宿舍陽臺間的燈由白色的長燈管變成了橙黃的燈。遙遙的望去,宿舍樓在漆黑中獨獨開出六層樓的光來,一疊一疊,像《千與千尋》裏的畫面。
後來來了這裏,一開始總是很不适應,不是疑心在做夢,就是覺得闖入了一片鬼怪才會來的地界。
她就總會想起千尋。于是把名字寫上,要記着告訴自己叫“寇懷”。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記得裏面說名字也是咒。
所以寇懷害怕自己萬一忘記了名字,以前的記憶也會不複存在。
但她記得她有個很幸福的家,小有拌嘴,小時候爸媽還打過架,總體來說還是很和睦。
寇懷像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女生一樣,在學校不算拔尖,也不算墊底。她處在一個很容易就會被老師遺忘的位置。
她也有三五個好朋友,那都是她從小學,從初中,從高中慢慢積累來的。
會和朋友們鬧矛盾,會抱怨,會生氣,會開心還會原諒。
她從小到大沒有遇到過一件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連網友們說的生活中的“奇葩事”“奇葩人”她幾乎沒有遇到過。
她也天資愚鈍,去寺廟沒有長眉的老和尚告訴她“這位小施主頗有慧根”;也不是那種骨骼清奇得能被武林高手一眼相中、非要收為徒弟的人。
甚至有一次,和朋友逛街,經過一條很多測八字算命的街。連朋友都被算命先生攔下來說她有什麽什麽,她卻沒有。
直到現在,她還能很清楚的記起她的名字,她的父母,以及從小到大發生的許多事。
她還正常,可和她相處的同事,所做的工作,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普通人也會有的經歷。
剛開始還會在心裏渴望出現一條小白龍,告訴她要怎麽做才可以逃得出去;或者也有個無臉怪,但有人陪伴也是件很奢侈的事。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摸摸自己的肚子,摸摸手,摸摸腳,摸摸脖子摸摸心跳。
一切都表明她還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掐自己一把也會痛的那種。
距離來這裏已經過去了一年多,老板答應過她,把每一場任務都做好,不會扣留她太久。
或者等到“福澤”招到新人員,她就可以離開。
她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蹭到牆角聽隔壁的有沒有什麽聲響。
不敢得罪老板,怕他給自己小鞋子穿,把回家的時間無限期的延長。所以在理智的情況下,寇懷面對老板都是既慫又獻媚的,